红色信号火箭的尾焰尚未在灰蒙蒙的天际完全消散,死寂的黎明便被骤然打破!
“放!”
赵武炸雷般的怒吼压过了淅沥的雨声。早已蓄势待发的燧发枪队,在基层军官的口令下,分成清晰的三排,第一排士兵沉稳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
不再是黑松岗伏击时相对稀疏的射击,而是近百支燧发枪近乎同时爆发的齐射!那声音不再是闷雷,而是连绵成一片、震耳欲聋的霹雳雷霆!炽热的铁砂和弹丸从枪口喷出,形成一片致命的金属风暴,瞬间笼罩了刘希尧营地东南角那片简陋的栅栏和后面惊慌失措的身影!
“噗嗤!噗嗤!”
“啊——!”
“我的腿!”
“官军!是官军主力来了!”
栅栏后的流寇如同被狂风刮倒的麦秸,成片地倒下。木制的栅栏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被打得木屑纷飞,出现巨大的缺口。侥幸未死的贼兵发出凄厉的惨叫,完全被打懵了,他们从未经历过如此密集、如此迅猛的火力打击!许多人甚至没看清敌人在哪,就被迎面而来的弹雨撕碎。
第一排射击完毕,立刻后退装填,第二排毫不犹豫地踏前一步,举枪,瞄准,射击!
“砰——!”
又是一轮整齐划一的死亡洗礼!硝烟混合着清晨的湿气,迅速弥漫开来,刺鼻的味道令人窒息。
“第三排!放!”
“砰——!”
三轮急速射,几乎在短短二三十息内完成!刘希尧营地东南角的防御体系被彻底打烂,栅栏内外躺满了尸体和哀嚎的伤兵,幸存者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地向营地深处溃逃。
“长枪手!刀盾手!跟我冲!杀进去!”赵武拔出腰刀,身先士卒,如同猛虎下山,第一个从燧发枪队让开的通道冲过栅栏缺口。早已等得双眼通红的长枪手和刀盾手们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入!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残酷的白刃战阶段。然而,流寇一方先是被燧发枪的雷霆打击夺了心魄,又见敌军如此悍勇地冲杀进来,抵抗意志顷刻间土崩瓦解。营地内一片大乱,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贼兵根本来不及组织有效的抵抗,许多人衣甲不整,甚至光着脚就加入了溃逃的大军。
“跪地弃械者不杀!”
“顽抗者格杀勿论!”
张家庄的士兵们一边砍杀着敢于抵抗的敌人,一边用生硬的陕西方言高声呼喝。这是张远声战前反复强调的纪律,旨在分化敌军,减少自身伤亡,也为后续吸纳俘虏打下基础。
李信被几名亲卫护着,站在刚刚被占领的营地边缘,眼前的一切让他心神激荡。他亲眼看到了燧发枪齐射那摧枯拉朽的威力,也看到了张家庄士兵如臂使指的战术配合和严格的战场纪律。这完全颠覆了他对“打仗”的认知。这不再是依靠个人勇武或者人多势众的混战,而是一部精密、高效、冷酷的杀戮机器在运转。
与此同时,胡瞎子散布的谣言开始像瘟疫一样在混乱的营地中飞速蔓延。
“贺一龙投降官军了!”
“这是贺帅和张家庄设的套,要弄死咱们刘爷!”
“快跑啊!贺一龙的人从后面杀过来了!”
恐慌如同野火燎原,迅速从东南角蔓延至整个刘希尧部营地。许多贼兵根本不去分辨真假,只顾着抱头鼠窜,甚至为了争夺逃路而自相残杀。刘希尧的中军大帐方向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吼叫和试图弹压的呵斥,但在全线溃败的狂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更远处,贺一龙的老营也被这边的惊天动地的动静惊醒。营墙上出现了大量人影,号角声凄厉地响起,但却迟迟没有出兵救援的迹象。贺一龙在观望,他在怀疑这是不是刘希尧的苦肉计,或者,他乐见刘希尧被削弱,甚至盼着张家庄和刘希尧两败俱伤。
张远声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冷静地观察着战局。一切都按照他的预想进行,甚至更好。刘希尧部已呈溃败之势,而贺一龙的按兵不动,更是将流寇联军最后的团结假象撕得粉碎。
“传令赵武,不要追得太深,巩固突破口,向两翼挤压,驱赶溃兵冲击贺一龙的营地方向!”张远声下达了新的指令。他要将这场击溃战的效果最大化,用刘希尧的溃兵,去冲击、去试探贺一龙的底线。
破晓的晨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了雨云和硝烟,照亮了这片血腥的战场。李家坡下,刘希尧的营地已是一片狼藉,哭喊声、厮杀声、火铳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而更深远的影响,正随着溃散的流寇和弥漫的硝烟,向着整个关中大地扩散开去。
雷霆一击,不仅是为了破敌,更是为了立威,为了在这乱世中,炸响张家庄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