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一日,擂鼓山已遥遥在望。山势并不如何险峻,却自有一股清奇灵秀之气,云雾缭绕其间,引人探寻。
官道旁出现了一个简陋的茶棚,此刻竟坐满了携刀带剑的江湖豪客,人声鼎沸,议论纷纷。显然,这些都是闻风而来,欲往擂鼓山一试身手或看热闹之人。
林天勒住马匹,略感口渴,便下马走进茶棚,寻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要了一碗粗茶,默默听着周遭的议论。
“听说了吗?这次聪辩先生摆下的珍珑棋局,彩头不得了!据说是其师门遗留的绝世传承!” “啧啧,苏星河老先生本人已是学究天人,其师门传承那还了得?难怪引来这么多人!” “来了又有何用?那珍珑棋局诡异无比,听说已经有好几位自诩棋艺高超的名士高手折戟沉沙,连第一关都过不去,灰头土脸地下来了。” “可不是嘛!而且我听说,就连‘南慕容’慕容复公子也到了,昨日上山,至今还未下来,恐怕还在苦思破解之法!” “北乔峰,南慕容!连慕容公子都如此重视,看来这棋局果然非同小可!” “何止慕容公子?听说吐蕃国师鸠摩智也来了!还有星宿老怪丁春秋……这擂鼓山如今可是龙蛇混杂,高手云集啊!” “嘶……丁老怪也来了?那可得小心点,这老怪物喜怒无常,用毒功夫更是骇人听闻……”
听着这些议论,林天心中渐渐有数。慕容复、鸠摩智、丁春秋……该来的果然都来了。看来这珍珑棋局确实吸引了各方势力。慕容复想必是为了复兴燕国寻求力量,鸠摩智则是觊觎天下武学,丁春秋嘛,恐怕更多是为了对付他的师兄苏星河。
只是不知,那真正的有缘人,虚竹小和尚,是否也已到了?
他正思忖间,茶棚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只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位锦衣公子走来。那公子约莫二十七八年纪,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容貌俊雅,气质高贵,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矜持与傲气。他步履从容,顾盼之间,自有威仪,正是众人方才议论的“南慕容”——慕容复!
他身旁跟着一位容貌丑陋、神情凶悍的汉子,乃是其家将包不同。另外还有几位气息不弱的高手随行。
慕容复显然也是下山稍作休整,顺便打听消息。他目光扫过茶棚,看到满棚的江湖人士,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屑与这些人为伍,但为了维持风度,还是走了进来,自有随从清理出一张干净桌子请他坐下。
茶棚内顿时安静了许多,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名满天下的慕容公子身上,有敬畏,有羡慕,也有几分嫉妒。
慕容复对周遭目光恍若未觉,只是慢条斯理地品着随从奉上的香茗,偶尔与包不同低声交谈几句,内容似乎也与棋局有关,眉头紧锁,显然进展并不顺利。
林天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喝自己的粗茶。这慕容复外表光鲜,实则志大才疏,心胸狭隘,并非他可交之辈。
然而,林天那淡然的一瞥,却似乎引起了慕容复的注意。
或许是因为林天太过年轻,却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或许是因为林天那与众不同的平静气质,在满棚或激动或敬畏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又或许,是慕容复那敏锐的(或者说多疑的)本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慕容复的目光落在了林天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对方衣着普通,气息内敛(星辰无量诀的特性),看不出深浅,但那份超乎年龄的镇定,却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他放下茶盏,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这位兄台请了。观兄台器宇不凡,独自在此,莫非也是为那珍珑棋局而来?”
茶棚内众人的目光顿时随着慕容复的话,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林天身上,都带着好奇和探究。这少年是谁?竟然能让慕容公子主动开口搭讪?
林天抬起头,迎向慕容复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天下奇局,有缘者皆可往观之。难道慕容公子觉得,有何不可?”
他的回答不卑不亢,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反问,让慕容复微微一怔,没想到对方如此回应。
包不同在一旁哼了一声,怪声道:“非也非也!这珍珑棋局岂是等闲?阿猫阿狗都想去试一试,岂不是辱没了苏老先生?”
林天看都没看包不同一眼,只是看着慕容复,淡淡道:“棋局之道,在于弈心弈智,而非身份地位。慕容公子以为呢?”
慕容复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风度,微微一笑:“兄台所言有理。是在下失言了。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师承何派?”他试图打探林天的底细。
“山野之人,无名无派,不足挂齿。”林天说完,便低下头,继续喝茶,显然不愿再多言。
慕容复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有些挂不住,眼神微微阴沉了几分。他身为慕容世家公子,名满江湖,何曾被人如此怠慢过?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正欲再说什么,忽然,茶棚外又传来一阵嚣张的吹打吆喝之声!
“星宿老仙,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法驾中原!” “星宿老仙,德配天地!威震寰宇,古今无比!”
只见一队奇装异服、吹吹打打的队伍簇拥着一顶滑竿而来。滑竿上坐着一位身穿紫袍、童颜鹤发、手持鹅毛扇的老者,正是星宿老怪丁春秋!他眯着眼睛,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仿佛真是神仙下凡。
茶棚内的江湖人士顿时脸色大变,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生怕被这老魔头注意到,惹来杀身之祸。就连慕容复,眉头也紧紧皱起,显然对丁春秋极为忌惮。
丁春秋的队伍停在茶棚外,他目光扫过棚内,看到慕容复,嘿嘿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慕容家的小子。怎么?那珍珑棋局还没破解?看来你这‘南慕容’的名头,水分不小啊,呵呵呵……”
慕容复脸色一沉,冷声道:“不劳丁老仙费心。”
丁春秋又看向其他人,目光如同毒蛇扫过,众人皆噤若寒蝉。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林天身上。
或许是因为所有人都低头畏惧,唯有林天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喝茶,显得格外突兀。
“嗯?”丁春秋轻咦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少年面对他的威压,竟然毫无反应?甚至……在他感知中,这少年周身气息圆融内敛,竟似一潭深水,看不透彻?
“小子,你是何人?”丁春秋饶有兴趣地问道,声音尖细,带着一股邪气。
林天缓缓放下茶碗,抬起头,看向丁春秋。
就在他抬眼的瞬间,丁春秋仿佛看到对方眼底深处,有一抹极其细微的、如同寒星般的银芒一闪而逝!那目光冰冷、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竟让他这混迹江湖一辈子的老魔头,心底莫名地生出一丝极其细微的寒意!
这小子……有古怪!
林天看着丁春秋,嘴角微微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声音依旧平淡:“又一个问名字的。怎么,擂鼓山是你们家开的?上山还得通名报姓,查查祖籍三代?”
哗——!
茶棚内众人闻言,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这少年疯了?!竟敢如此对星宿老仙说话?!这不是找死吗?!
慕容复也愣住了,没想到这看似平静的少年,竟然如此……狂妄?或者说,无知者无畏?
丁春秋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狰狞杀意:“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看来老夫久未入中原,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老夫面前放肆了!”
他手中鹅毛扇似乎就要抬起!
就在这时,林天却忽然站起身,放下几文茶钱,看都没看丁春秋和慕容复一眼,径直走向自己的马匹,口中淡淡地说了一句:
“棋局将开,没空听野狗吠叫。山上再见分晓吧。”
说完,翻身上马,轻叱一声,骏马扬蹄,向着擂鼓山方向疾驰而去,留下满棚目瞪口呆、如同石化般的众人。
丁春秋气得脸色铁青,手中的鹅毛扇微微颤抖,却终究没有当场发作,只是盯着林天远去的背影,眼中杀机毕露:“好!好小子!老夫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敢如此张狂!”
慕容复看着这一幕,眼中也是异彩连连,心中暗道:“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面对丁老怪竟也丝毫不惧?看来此次擂鼓山之行,变数又多了一个……”
经此一闹,茶棚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而林天,已单人匹马,直奔那风云汇聚的擂鼓山巅而去。
珍珑棋局,天下英豪,我林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