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简冷冷地瞥了林小满一眼，却没说什么，目光重新落回关子元身上，眼中充满怨气和不甘。
“关子元，你——等着。”
他咬着牙，声音不高，却像生锈的锯子拉过骨头。
说完，转身欲走。
“哎呦——！”
话音未落，一声轻响突兀地炸开在安静的阶梯教室里。
杨简脚下一绊，结结实实被教室台阶绊了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泥。
他脸色瞬间变了，像是踩到了什么不祥之物，全身肌肉僵硬如铁，额角一跳一跳的。
他僵在那里几秒，缓缓转头，死死盯着那一级台阶。
然后，他竟然——退了回来。
在全班错愕的目光中，杨简像个仪式感拉满的教徒，重新迈出那一步，脚尖朝正、落点精准、节奏合拍，就像他在踩自己人生的完美节拍。
终于满意了，他才昂着头，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教室里一片静默。
关子元低头看了看那根“棍子”，其实是卷得紧紧的宣纸。
他慢条斯理地打开，一张质感极佳的纸张铺展开，上面是一封英文书信。
【dear Guan, xxxxxxxx.】
“就知道欺负我英文不好。”关子元心里嘀咕，“敢不敢写中文啊？”
他虽然没看全，但配合“challenge”“defeat”这些关键词，也足够他秒懂：这是杨简的宣战信。
他不屑地撇撇嘴，把信重新卷起来，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他对这种无聊的竞争毫无兴趣。
——
另一边，自习室。
杨简愤愤地翻着课本，手指止不住地在桌面敲着。
他越想越不服。
绩点他高、考勤他满、演讲他也练了十几遍。
结果理学之星，给了那个天天翘课、年级大会说话都说不明白的蠢蛋？
“呵，竞赛综测加分，歪门邪道罢了。”他冷笑。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来电显示：爸。
“爸？”杨简走到自习室外，接起电话。
“我在公众号上看到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杨父的声音沉着冷意，背景中还有“忘川”酒馆嘈杂的酒客声。
“连一个天天喝大酒的都干不过。”
“啥？”杨简愣住，“喝酒？谁喝酒？”
“你看看这个。”
杨父说着发来一张图片。
打开。
杨简瞬间睁大眼睛。
照片昏暗，却依稀能辨认出画面中人影。一个少年侧脸清冷，眼镜反着光，面前坐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成熟女性，低头似在说笑。
“这不是……关子元？！”
“还有这个女的，叫苏悦，是我们学院的老师，带过我选修课！”
“你看看，这不就是关系户吗？年级大会那小子演讲结结巴巴的，怎么就赢你了？”
杨简嘴唇动了动，脸色铁青，像被什么点燃了怒火的引信。
电话挂断，杨简盯着那张照片，眼神仿佛能烧出洞来。
关子元……
——
与此同时。
关子元打开了已经静音一年的“思政课第7组奋斗群”。
一打开，手机差点卡死。群消息99+，清一色的“开黑吗”“走起”“我上号了”。
他默默把自己设计好的问卷pdF甩进去。
附上备注：【这是我们小组的调研问卷，大家看一眼怎么样。】
贾大方秒回：【哟哟哟，终于想起自己还有课设了？】
关子元：【……】
贾大方：【不过你这格式不太行啊，结尾没有价值总结，问卷开头也没写“自愿参与、不记名”之类的东西，你这要给思政老师看？】
关子元：【你行你来。】
贾大方：【我不用行，我就算不做作业都能过。咱群里就你一个可能挂科的，你不急，我急个啥？】
关子元咬牙，忍住了反击的冲动。
这种傻子没必要吵。
但……要让他一个社恐去发纸质问卷？
不可能，不如杀了他。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个总爱围着他问问题、讲段子的社交牛逼症。
——林小满。
小满，这次，轮到你帮我了。
——
第二天，高数课。
关子元提早到教室，却没想到门口早围着一圈同学，个个低头刷手机，眼神意味不明。
“就是他吧？”
“哇，真人还挺帅的。”
他一走近，那些低语立刻收声，但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朝他看过来。
像是看进动物园的新物种。
“太出名了也不是好事。”关子元心里想。
他刚坐下，林小满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直奔他而来。
“小满，我有事……”
“关老师！”林小满打断他，脸色严肃，“你啥时候和我妈去喝酒了？！”
“什……什么玩意？”关子元脸都绿了，耳根直接烧起来。
那晚“忘川”的情景瞬间浮现，苏悦微醺、话语暧昧、眼神慵懒……
“你……你说什么？”
“表白墙上发的。”林小满掏出手机，“喏，你自己看！”
关子元扫了一眼，顿觉脑中嗡地一响。
【物理专业关子元，靠与老师关系评上理学之星，关系户，太无耻。】
配图是他和苏悦在酒馆的合照。
他强撑出一抹笑：“照片p得也太明显了吧，你居然还信？谣言止于智者，懂吗？”
“可是p得挺真的呀。”
“再说了，我要是真想跟苏老师喝酒，咱们是邻居，我去你家不就行了？”
“……也是哦。”
“清者自清，不要管他们。”
“嗯嗯！”少女乖巧地点点头。
这个天然呆信了。
但关子元没有松口气。
林小满好骗，其他人呢？
他能忍得了流言蜚语，苏悦呢？
如果不是自己非要去找苏老师，就不会被拍到，也不会惹出这些麻烦事，更不会让苏老师陷入流言蜚语中。
他低头掏出手机，犹豫再三，最终鼓起勇气，打开苏悦的微信聊天框，飞快地输入了一句话：
【苏老师，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几分钟后，苏悦回复：【没关系，不管他们，谣言止于智者。】
还是那样——温柔，却也疏离。
关子元心里，忽然像压了一块石头，闷得发痛。
——
而此时的办公室，苏悦坐在办公椅里，眉心紧蹙。
手机亮了一下。
【苏老师，最近你和那个学生的传言有点严重，明晚有空吗？我们见个面，聊聊这件事。——夏主任】
夏主任的用意，她怎能不明白？
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自己的示好与邀约早已频繁得令人难以招架。
她拿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滞许久，心里掠过无数纷杂念头——关子元低头道歉的样子、女儿天真无忧的笑脸、学校里的流言蜚语，还有自己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境况……
苏悦最终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极大的妥协，缓缓打下几个字：
【明晚有空，夏主任。】
发送之后，她却忽然感觉心头泛起难以言说的酸涩。
她把手机轻轻放回桌上，抬头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厚厚的云层聚集着，像是即将有一场暴雨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