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有纸吗?我……我忘带了!”
关子元头皮发麻,尴尬得脚趾抠地。
他飞快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手臂伸得笔直,脑袋扭向厕所门口锈迹斑斑的门把手方向。
“呃……给。”
“谢谢你啊小兄弟!救大命了!”
男人如获至宝,声音里是劫后余生的感激。
关子元一秒都不敢多待,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出这个弥漫着尴尬和某种不可言说气味的“是非之地。
他快步走回烤肉店前台,只想赶紧结账跑路。
“先生,您的烤骨髓,看您没走,就想着给您热一下,您稍等一下。”
关子元:“……”
行吧,悦姐的夜宵要紧。
他道了谢,扫码付钱,在前台安静的等待。
就在他等待时,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那个锃光瓦亮的头顶,厕所里晃悠出来!
秃头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满足感,甩着手上的水珠,目光不经意扫过站在前台关子元,脚步顿住了。
他皱着眉,眼睛眯起来,像是在努力识别什么模糊的记忆碎片。
几秒钟后,他眉头松开,脸上绽开一个恍然大悟笑容,径直朝关子元走了过来。
关子元:“……”
为什么这种社交恐怖分子总能精准定位自己?!
“谢谢你啊,同学!”男人已经走到跟前,非常自然地伸出那只刚刚洗过的手,“刚才真是帮了大忙!”
关子元嘴角僵硬地扯了扯,硬着头皮伸出手。
“您太客气了。”
内心oS:拿了纸就江湖再见不好吗?!
秃头收回手,忽然开口:“你是不是叫关子元?是打物理竞赛的吧?”
关子元心里掠过一丝疑惑,随即就想通了。
八成是自己拿了全国第一,照片到处都是,这位大叔见过。
“……嗯,是我。”
关子元暗自腹诽:太出名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太好了,太好了!那你打算读研吗?”
关子元心里警铃“哐当”一声响。
来了来了!图穷匕见了!这家伙果然是考研机构的推销员!
“不读了,家里让直接去工作。”
潜台词:别想忽悠我报班,门儿都没有!
“这样啊……”秃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神情似乎有些惋惜。
忽然,他猛地撸起身上那件旧羽绒服的袖子,瞥了眼手腕上的黑色电子表,脸色“唰”地变了:
“坏了!来不及了!我得赶紧走!”
说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关子元:
“同学,加个微信呗?那包纸钱我得给你!”
关子元内心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这套路熟得不能再熟了!不加?不加他指定得跟这儿磨叽没完!
他认命地点点头。
“纸钱真不用了。”
手麻利地摸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心里就一个念头:速战速决。
“滴”一声,添加成功。
关子元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新联系人名片,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我要上清华!】
五个大字,一个感叹号,扑面而来一股打了鸡血的奋斗气息。
石锤了!百分百考研机构金牌销售。
“我真得走了同学!咱微信联系!”秃顶一边说着,一边一路小跑离开。
关子元内心:您老快走吧,没人拦着您,是您自己墨迹。
看着男人风风火火远去的背影,关子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从服务员手里接过骨髓盒子,赶紧把盒子塞进自己羽绒服的怀里,一路小跑,朝着下榻的酒店方向奔去。
关子元那时并未察觉,自己随口撒的小谎,竟成了那个对他人生至关重要的男人,日后多年里时常拿来调侃他“不诚实”的由头。
——
另一边,饭店包间里一种微妙的焦躁。
“尚教授……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是啊,这都过了快半小时了……电话也打不通?”
“要不谁有尚长江的电话?打一个问问?”
“我好像有他的电话,等等我翻翻……”
苏悦旁边的常澄老师也坐不住了。
“苏老师,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请客的东道主自己迟到这么久,让大家干等着,菜都快凉透了!这位尚教授,还真是格路。”
苏悦刚要点头附和,宴会厅厚重的大门猛地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各位同行,我来迟了!抱歉抱歉!”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只见一个顶着标志性光脑门,鼻梁上架着厚厚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正是刚在烤肉店和关子元有一面之缘的,尚清华教授!
“唉!太久没回咱东北这了,这天气是真冷啊!零下二十几度!我这破肚子它不争气啊,一冷,就跑肚拉稀!这不,差点耽误大事……”
下面坐着的老师们表情瞬间精彩纷呈。
有忍俊不禁笑出声的,有无奈摇头露出“果然如此”神情的,有早就习以为常淡定喝茶的,也有像苏悦这样第一次见识,努力绷住表情但眼底藏不住惊愕的。
“好了好了,闲话不多说!正事要紧!”尚长江大手一挥,气场变得严肃,瞬间压下了场内的所有杂音。
他动作麻利地从背包里面掏出一个轻薄款的银色笔记本电脑,又从背包侧袋摸出一个……造型极其显眼的猪猪侠造型U盘。
投影幕布亮起,他将点开文件夹中的ppt。
当标题页跳出来的瞬间,他脸上所有的随性、窘迫都消失了,腰背挺直,眼神锐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肃穆的专注和凝重。
纯白的背景上,一行加粗的黑体字十分醒目:
量子隧穿效应:破解东北高寒地区精密仪器冬季“罢工”魔咒?
刹那间,偌大的包间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