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还在原地消化震惊的陶迪，关子元和苏悦肩并肩，沿着洒满路灯晕黄光晕的人行道，向家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空气清冷，呵出的气息化作白雾。
关子元的心却像被小火慢炖着，咕嘟咕嘟冒着泡，全是电话里那石破天惊的两个字。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苏悦的手，指尖微微用力。
“姐姐，那个……刚才你在电话里，最后……叫我什么来着？”
“嗯？”苏悦侧过头，脸上带着有点狡猾的笑意，“叫你宝贝啊，怎么了？不是一直这么叫吗？”
显然，那个暧昧至极的称呼绝非无意识的口误。
关子元张了张嘴，那两个字在舌尖滚了又滚，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自己重复出来，只是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幸而，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
两人走到马路边，苏悦指了指停在路旁的一辆白色比亚迪秦。
“喏，车停这边了。这样违停一晚上，明天早上大概率要被交警贴罚单了。”
说罢，她忽然转过头，目光盈盈地看向关子元，眼神里充满了揶揄和试探。
“小朋友，可以帮姐姐把车开回去吗？”
“啊？”关子元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我……我不会开车啊……”
“还装？”苏悦轻轻挑眉，“前几天帮你收拾屋子的时候，我可都看到你的驾照了。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偷偷考的？”
关子元的脸唰一下更红了，知道瞒不过去了。
“高……高考完那个暑假学的……但是……早就忘了怎么开了……真的！哎呦——”
话没说完，耳朵就被苏悦轻轻捏住拉了一下。
“小朋友，这是跟姐姐藏拙呢？然后好让姐姐一直给你当专属司机？”
她故意板起脸，眼里却满是笑意。
“没有没有！我是真的生疏了，怕出安全问题，不敢开。”
关子元连忙解释，当然，还有一个深藏心底的原因他没说。
他特别喜欢从侧面偷偷看苏悦开车时专注而柔和的神态，觉得那是一种别样的美，他私心希望能多看几次。
“没关系，我坐旁边教你，正好现在是晚上，车少路况好，最适合练手了。我感觉……我马上就要有一个专属的小司机了。”
两人上了车。
关子元第一次坐进这辆车主驾驶的位置，感觉既新奇又紧张。
“先调整座椅。”苏悦提醒道。
关子元摸索了一圈，这车和他驾校学的手动挡教练车不太一样，平时也没注意过苏悦怎么调。
“左手边，那个可以按压的把手。”苏悦指点他。
关子元找到把手，用力一按，同时身体下意识往后靠。
“咚！”
关子元躺平了。
关子元：“……”
他略显尴尬地侧过头，看向副驾驶的苏悦。
“哈哈哈哈哈……”看着平时在实验室里挥斥方遒的小男友此刻笨拙又无辜的样子，苏悦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肩膀微微颤抖。
关子元耳根发热，手忙脚乱地把座椅恢复原位。
又在苏悦的指导下，终于将座椅、后视镜都调整到了合适的位置。
“离合器呢，姐姐？”关子元习惯性地在脚下找了找，却踩空了。
“小傻瓜，这是自动挡，没有离合器。”苏悦忍笑提醒。
关子元尴尬地挠了挠头：“我看你平时点火的时候，好像都有踩点什么……”
“踩刹车，宝贝。”苏悦耐心地教着，“踩住刹车，然后按这个启动按钮。”
关子元依言照做，脚下用力踩住刹车，手指按下启动键。
车子轻微震动了一下，发动机发出平稳的“突突”声，仪表盘亮起柔和的光。
“真棒，宝贝！”苏悦毫不吝啬她的夸奖，“然后呢，就可以开了。就像骑电动车一样，很简单，控制好油门和刹车就行。”
关子元回想了一下驾校知识，踩住刹车，手指拨动档位杆，向后轻轻一拉。
果然，档位显示跳到了“d”档。
“对！就是这样！举一反三，真厉害。”
关子元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深吸一口气，仔细看了看左右后视镜，确认后方和侧方都没车没人后，才缓缓打起方向盘，轻柔地踩下油门，将车子平稳地驶入了车道。
车速很慢，轮胎压过未完全清理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
这细碎的声音伴随着车内温暖的空气，仿佛成了他们归家路上独特的伴奏曲。
太久没有摸车，关子元全身肌肉都不自觉地绷紧，精神高度集中。
“别紧张，宝贝，”苏悦温柔的声音在一旁安抚，“注意和前车保持距离，留意两侧的行人和非机动车就好，你很稳的。”
这段路似乎变得格外漫长，关子元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才终于小心翼翼地把车开回了海棠小区。
“嗯，非常不错！”苏悦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以后上班，一直到学校门口我们分开的那个路口，都交给你来开，怎么样？”
关子元点了点头，心里悄然漫上一丝奇异的满足感。
能给身边的“老婆大人”当专属司机，这种感觉……似乎相当不错？
“宝贝今天很棒。”苏悦看着他，眼角弯弯。
关子元立刻抓住机会，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她：
“那姐姐，我都这么棒了，能不能给我个奖励？”
“什么奖励？”苏悦明知故问，嘴角噙着笑。
“嗯…就是…刚才在电话里……姐姐叫我的那个称呼……能不能……再叫一次？”
他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期待又忐忑。
“哪个称呼啊？姐姐不记得了～要不你提醒一下姐姐？”
“就是……那、两个字……”关子元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耳廓红得透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方向盘。
看着他这副窘迫又执着的样子，苏悦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那个称呼啊……不行哦～嗯……一年只能叫一次！小朋友，你再等等吧。”
“姐姐怎么这么小气！”
“嗯？”苏悦凑近了些，声音带着蛊惑，“真想听我叫？”
“嗯！”
“那你求求我。”
“求求你了，姐姐～”
那语调，又乖又软，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苏悦的心瞬间化成一汪春水。
她笑了笑，轻轻凑到关子元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敏感的耳廓，用缱绻至极的气音，清晰地叫了一声：
“老公～”
两个字，像带着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关子元的脊背，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让他几乎软了半边身子。
“再叫一次好不好，姐姐……”
“不要得寸进尺了啊，小朋友。”苏悦坐直身体，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就这一次，下不为例。等你什么时候……真的给了姐姐名分，姐姐天天叫给你听，好不好？”
关子元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变得异常清澈和坚定，他重重地点头：“嗯！”
“拿上后座那个旧垫子，回去给小橘子用。”
苏悦朝后排放着的软垫努了努嘴，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也掩去了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
两人下了车，关子元拿着垫子，再次自然地牵起苏悦的手。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融合在一起，指向那栋熟悉的居民楼。
这一切，真的像一场美好得不真实的梦。
曾几何时，他们总是在二楼楼梯口依依不舍地分别，他目送她进门，然后独自一人默默走上四楼，回到那个冰冷空旷的所谓“家”。
而现在，他们在同一扇门前停下，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响，推开的是同一扇门。
门后，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迈过了门槛。
“小橘子？看给你带来了什么？”苏悦朝屋里唤了一声，抖了抖手上柔软的旧垫子。
屋子里安安静静，没有熟悉的“喵呜”声回应，也没有那个橘色的身影颠颠地跑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小橘子？”关子元也试着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
他们开始分头在屋里寻找，沙发底下、床底下、浴室柜子后面、窗帘后面……
所有可能藏匿一只小猫的角落都被翻了个遍。
没有，哪里都没有那个毛茸茸的小身影。
“亲爱的，你看！”苏悦忽然指着客厅的窗户。
关子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扇他们出门前明明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此刻，竟然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缝隙！
夜风正从缝隙里丝丝缕缕地钻进来。
两人的心瞬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