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在举国支援下,唐山这座被摧毁的城市,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以惊人的速度重新屹立起来。废墟被清理,简易房变成了整齐的楼房,工厂的烟囱再次冒起炊烟,街道上恢复了车水马龙。生活,似乎顽强地回到了正轨。
尹有才一家,也随着重建的大潮,搬进了政府分配的新建居民楼里。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狭小,但干净明亮,有了一个“家”的模样。尹有才凭借其精明的头脑和敢闯敢干的劲头(或许还有地震前某些不为人知的人脉残余),在重建浪潮中抓住机会,倒腾建筑材料,竟然也混得风生水起,成了街坊邻里眼中“有本事”的人。
林心大,则成了这个家庭里一个特殊的存在。在外人看来,她是尹家未过门的儿媳妇,在地震中与尹有才共患难,如今操持家务,照顾尹家二老,贤惠能干。尹母对她愈发喜爱,几乎将她当成了亲女儿。只有林心大自己知道,这看似平静的生活下,隐藏着怎样冰冷的暗流。
尹有才确实“信守承诺”,允许她每隔一段时间,偷偷去孤儿院(后来变成了正规的福利院)看望石头和瓦片。他总是选择工作日、孩子们上课的时候,安排林心大以“远房亲戚”的名义前去,短暂见上一面,留下一些零食和文具,却绝不允许她相认,更不允许带走。
每一次见面,对林心大而言都是甜蜜的折磨。看着孩子们个子长高了,变得更加懂事,在福利院阿姨的照顾下健康成长,她欣慰不已;但听着他们怯生生地叫她“阿姨”,看着她离开时孩子们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她必须强颜欢笑,不敢流露太多感情,生怕被一旁“陪同”(实为监视)的尹有才察觉,连这仅有的探视权利都被剥夺。
尹有才将这种“恩赐”视为对林心大顺从的奖励,也是牢牢控制她的缰绳。他享受着这种将仇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在家里,他维持着表面的和气,尤其是在父母面前,对林心大甚至称得上“客气”。但关起门来,那冰冷的眼神和偶尔带着威胁的低语,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林心大她的处境。
林心大就像一个戴着无形镣铐的舞者,在尹家这个精致的舞台上,扮演着温柔贤淑的角色。她将所有的痛苦和思念深深埋藏,将尹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二老孝敬有加。她甚至利用空闲时间,参加了街道办组织的缝纫班,手艺越发精湛,还能接些零活补贴家用。她这么做,并非认命,而是在积蓄力量,也在用这种看似融入的方式,为自己争取一丝喘息的空间和微弱的自主权。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涌从未停止。随着尹有才生意越做越大,接触的人三教九流,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时常带着酒气。林心大敏锐地察觉到,他眼神中那种野心和戾气,随着财富的增长,也在逐渐复苏。他不再满足于仅仅控制她,似乎开始觊觎更多。
一天晚上,尹有才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尹母早已睡下。他斜睨着正在灯下缝补衣服的林心大,打着酒嗝说:“心大,你看……现在日子好过了,咱们……是不是该把事儿办了?”
林心大心中一惊,针尖刺破了手指,血珠顿时冒了出来。她知道尹有才指的“办事”是什么——结婚。
“爹娘也催了好几次了……”尹有才凑近,带着浓重酒气的呼吸喷在她脸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逼迫,“总不能一直这么不明不白地住着。结了婚,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到时候……我把孩子接回来,咱们一家团聚,不好吗?”
一家团聚?林心大听得浑身发冷。这根本不是团聚,而是要将她和孩子彻底绑死在他的控制之下,让她永远无法挣脱!
她看着尹有才那双被酒精和欲望烧红的眼睛,知道新的危机已经来临。过去的枷锁尚未挣脱,新的牢笼又已打造好。
新唐山拔地而起,掩盖了旧日的伤痕。但林心大知道,她内心的废墟从未被真正清理,与尹有才之间那笔血债,也远未到清算之时。看似走向正轨的生活,正悄然滑向一个更加危险和不可预测的拐点。
重建的不只是一座城市,还有人与人之间更加复杂难解的关系。 林心大必须在这场新的博弈中,找到保全自己和孩子的方法。妥协还是反抗?她再次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