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裹着霉味涌进林默的鼻腔。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水泥柱上，一下，两下，和掌心里芯片的震动频率严丝合缝。
周晓冉的手背在他指节下微微抽搐，像片被风吹乱的树叶。
“它还在找。”林默的声音黏在喉咙里。
刚才那声书架倒塌的巨响还在耳膜上嗡嗡作响，可他们明明看见那间屋子空得能照见人影——就像有人往现实里塞了张错位的照片，又在他们转身时猛地抽走。
“终端机......”周晓冉突然压低声音，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动。
幽蓝的光映得他眼窝发青，“乱码里跳出新数据了。”
林默凑过去，看见一串猩红数字在屏幕上扭曲游动，像被踩碎的蚯蚓。“路径映射偏差率97%。”周晓冉喉结滚动，“现实结构在自我修正，但修正方向错了——我们成了被剔除的错误。”
芯片在掌心烫得发烫，林默想起今早醒来时胸口那道淡紫色纹路。
他本以为是睡觉压出的印子，直到在便利店看见货架上的牛奶同时出现在两个位置，直到地铁报站声突然变成自己大学论文答辩的录音。“所以之前那些怪事......”
“都是现实错位的前兆。”周晓冉的手指在终端机上敲得飞快，“现在必须反向操作路径映射，用我们的意识当锚点。”他抬头时，额角沾着墙皮灰，“你芯片里的纹路，可能是天然的映射通道。”
林默盯着自己手腕。
皮肤下的淡紫纹路正随着心跳明灭，像活过来的血管。
他想起昨天在旧书摊捡到的金属片，摊主说“这是老物件，能镇邪”——原来不是镇邪，是镇住要裂开的现实。
“试试看。”他深吸一口气，把芯片按在终端机感应区。
低频震动顺着手臂窜上脊椎，像有人用细针在骨髓里轻轻挑拨。
终端机屏幕突然炸开一片数据流，绿色的代码蛇一样纠缠着爬满界面。
“现实锚定点位缺失！”周晓冉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立刻捂住嘴。
他指着屏幕上三个不断闪烁的红点，“东区变电站、中心广场钟楼、城西老戏院，这三个节点在’消失‘。
就像现实是块布，它们是缝住边角的线，线断了......“
“布就会散开。”林默接上他的话。
窗外的天空在记忆里还是秋阳杲杲，可现在闭着眼都能看见那道螺旋裂缝在扩大。
他攥紧芯片，纹路在皮肤下发出微光，“最近的是东区变电站。”
“你要去？”周晓冉抓住他胳膊，“现在外面的现实层可能薄得像纸，随便碰一下就会......”
“但我们是被修正的错误。”林默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错误要是能自己修正错误，说不定就不用被剔除了。”他指腹摩挲芯片边缘，纹路突然窜上小臂，在皮肤表面织成半透明的网，“这个东西在发烫，像在指路。”
地下车库的通风口突然灌进一阵风，带着铁锈味。
林默打了个寒颤，看见墙角的影子突然拉长成蛇形，又在眨眼间缩回去。“不能等了。”他弯腰捡起块碎砖，在墙上划了道记号，“你留在这儿远程协助，终端机保持连接。”
“我跟你——”
“你是唯一能解码数据流的人。”林默打断他，把终端机塞进周晓冉怀里，“如果我半小时没联系，立刻找最近的信息节点躲好。”他转身时，芯片的震动突然变得急促，像在催促。
东区变电站的铁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锁链，可林默伸手一推，锁扣就“咔”地断成两截。
风从破碎的窗户灌进来，吹得满地碎纸哗哗作响。
控制室的灯忽明忽暗，正中央的老旧终端机屏幕亮着，绿色字符在跳动：“路径修复协议：失败”
林默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记得三天前路过这里时，变电站的围墙还缠着警戒线，门口贴着“严禁入内”的告示。
可现在，控制台的键盘上没有灰尘，显示器边缘还沾着没干的咖啡渍——就像有人刚刚离开。
芯片在掌心震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林默颤抖着将芯片按在终端机的接口上，屏幕突然黑屏，再亮起时，一行血红色的字爬了出来：“检测到干涉者，手动修复程序启动......”
“林默！”周晓冉的声音从终端机里炸出来，“现实裂缝在变电站上空扩大，你那边的时间流速正在紊乱——”
警报声骤然响起。
林默抬头，看见天花板的裂缝里渗出黑色液体，像融化的沥青。
终端机屏幕开始闪烁，显示着倒计时：00:05:00。
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芯片的纹路已经爬满整条胳膊。
屏幕上跳出一行提示：“请输入手动修复指令”，光标在黑暗中一明一灭，像只等着被点亮的眼睛。
（下章预告：当林默的手指按下第一个字符时，黑色液体突然凝结成触手状，而终端机里传来周晓冉的尖叫：“别信那个提示！
那串代码是......“）当警报声划破长空的瞬间，林默悬在键盘上的手指猛地一颤。
终端机里周晓冉的尖叫声仍在回荡：“那串代码是反向陷阱！别输——”
黑色液体从天花板裂缝中渗出的速度陡然加快，黏腻的触感顺着后颈爬进衣领。
林默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00:04:32，喉结滚动了两下。
三天前便利店牛奶重叠影像的画面突然闪回，那时他以为是熬夜的后遗症；昨天地铁报站声变成论文答辩录音时，他攥着芯片在车厢角落瑟瑟发抖——原来从捡到金属片那天起，命运就给他套上了现实缝补匠的枷锁。
“周哥，你说的反向操作具体该怎么做？”他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沉稳，指尖抵着发烫的芯片，淡紫色纹路正沿着血管向手背蔓延，“现在终端机提示要手动修复指令，但你说那是陷阱……”
“听着！”周晓冉的呼吸声通过终端机被放大，林默甚至能听到他快速敲击键盘的哒哒声，“刚才乱码中闪过‘现实稳定器’的注册代码，应该藏在变电站的备用电路里。你找到控制台下方的第三个抽屉，里面有银色U盾！”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记得刚进入控制室时，视线扫过控制台——那些咖啡渍确实还带着湿气，就像有人刻意制造“刚离开”的假象。
此刻他半蹲着拉开第三个抽屉，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控制室里格外刺耳。
果然，一枚刻着螺旋纹路的U盾静静地躺在泡沫棉里。
“插进去！”周晓冉的声音突然变了调，“我这边监测到裂缝扩张速度放缓了，快！”
U盾插入接口的瞬间，整面墙的电路箱同时亮起耀眼的光芒。
林默被晃得偏过头，再转回来时，终端机屏幕已经变成了幽蓝色的星空图，三颗暗红色的星标正在闪烁。
最亮的那颗旁边跳出绿色小字：“现实锚定值恢复30%。”
“成功了！”林默攥紧芯片的手松开又握紧，掌心全是冷汗。
天花板上的黑色液体不再滴落，却在半空中凝成胶状的团块，就像被按下暂停键的噩梦。
“但另外两个锚点还没有动静。”周晓冉的语气没有放松，“第二个在南区地铁站，现在过去最快。”他顿了顿，背景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我查了交通系统，那边的现实层比变电站还薄，入口可能被错位覆盖了。”
林默把U盾拔出来揣进兜里，芯片的震动频率突然变缓，却多了一种类似牵引的力量。
他走到窗边，透过满是裂痕的玻璃望向天空——那道螺旋裂缝还在，但边缘泛出了淡金色的光，就像被缝了一道临时补丁。
“走。”他踢开脚边半张写着“维修中”的告示牌，“你说入口被覆盖了，我试试用芯片的‘扭曲’功能。”
“等等！”周晓冉的声音陡然提高，“之前测试时芯片最多能维持三秒的空间跳跃，现在现实层这么薄……”
“总比被当作错误剔除要好。”林默扯了扯领口，淡紫色纹路已经爬上了锁骨，“地铁站的位置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大不了跳偏了再试。”
南区地铁站的地面泛着不真实的油光。
林默站在本该是入口的位置，却只看到一堵刷着蓝漆的墙。
芯片在掌心发烫，纹路沿着手臂爬到指尖，就像有生命的藤蔓。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空气挥出一拳——
视野突然被揉成碎片。
等再次聚焦时，他已经站在地铁站台，冷白色的灯光刺得眼睛发酸。
身后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回头望去，刚才的蓝墙正在缓慢重组，缝隙里漏出的天光像一把银色的刀。
“林默？林默！”终端机里传来周晓冉的喊叫声，“你那边信号时断时续，检测到现实层波动……”
“我在站台。”林默捂住耳朵，自动扶梯的运转声突然变成婴儿的啼哭，“控制室应该在b1层。”他沿着应急通道往下跑，鞋底踩过的地砖有的软得像棉花，有的硬得硌脚。
控制室的门挂着生锈的铁链，和变电站的锁扣一模一样。
林默摸出U盾轻轻一撬，锁扣“啪”的一声断裂。
推开门的瞬间，霉味裹挟着灰尘扑面而来，但控制台的屏幕却亮着，显示着和变电站一样的星空图，第二颗星标正在缓缓变亮。
“找到路径控制器了。”林默把U盾插入接口，芯片的震动突然变得轻柔，就像在安抚，“周哥，需要输入什么代码？”
“不用。”周晓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怀里的U盾是通用密钥，之前变电站的稳定器也是它激活的。”
屏幕蓝光一闪，“现实锚定值恢复60%”的提示跳出来时，林默听见头顶传来“咔”的轻响。
抬头望去，原本裂开的天花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墙皮簌簌落下，露出里面崭新的钢筋。
最后一个锚点在政府大楼。
林默站在街对面的奶茶店前，望着门口荷枪实弹的警卫，喉结动了动：“他们不是普通保安。”
“我黑进了市政系统。”周晓冉的声音从终端机里传来，带着一丝疲惫，“现实裂缝扩大时，大楼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安全协议。现在所有进入者都需要虹膜+指纹+工牌三重验证。”
林默低头看了眼芯片，纹路已经退到手腕，却仍保持着微弱的光。
他的目光扫过警卫身上的制服——藏青色，左胸有银色的“特勤”徽章。
“周哥，能伪造一个特勤小组的通行记录吗？”他的指尖轻轻敲了敲太阳穴，“就说我们是来修复‘系统故障’的。”
“你疯了？”周晓冉倒抽一口凉气，“伪造政府记录……”
“但现实修复本来就是最高优先级。”林默扯了扯皱巴巴的外套，“他们的任务是防止异常，我们的任务是消除异常。本质上是一伙的。”
十分钟后，林默和“队友”周晓冉（当然，只有林默在现场）戴着伪造的工牌站在门口。
警卫的虹膜扫描仪亮起红光时，林默的芯片突然发出蜂鸣声——不是之前的震动，而是一种类似共鸣的频率。
“通过。”扫描仪机械音响起的瞬间，林默差点松了口气。
他跟着引导员走进电梯，芯片在掌心的温度让他想起第一次摸到金属片那天——摊主说“能镇邪”，现在看来，是镇住了要吞噬他们的现实漏洞。
顶楼的设备间落着薄薄的灰尘，却没有灰尘的味道。
林默把U盾插入墙角的黑色机箱时，整个大楼的灯光突然闪了闪。
屏幕亮起的刹那，三颗星标全部转为绿色，“现实结构稳定，路径修复完成”的字样让他眼眶发酸。
窗外的天空正在愈合。
林默望着最后一丝裂缝消失在云层里，突然想起三天前在便利店看到的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