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剑拔弩张,一只纸鹤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飞得那叫一个歪七扭八,跟喝了假酒似的。
它扑腾着纸做的翅膀,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悬停在了院子中央。
林小兔和墨玄的目光同时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只纸鹤清了清嗓子,一道经过灵力处理的、嘶哑又故作神秘的声音传了出来,是那种反派专用的标准播音腔。
“林小兔。”
林小兔一愣。
嘿,还指名道姓。
“想救你的孩子,子时,城外乱葬岗,带上你所有美食的配方,独自前来。”
声音顿了顿,恶意满满地补充道。
“记住,是你一个人。若有旁人,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说完,纸鹤“噗”的一声,自燃成了一小撮灰烬。
空气瞬间死寂。
林小兔的心脏先是漏跳了一拍,随即被巨大的狂喜淹没。
他们还活着,团团和糖糖还活着。
但紧接着,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是……
等会儿?
绑匪的目标……是我的菜谱?
你们费了这么大劲,冒着得罪九州第一魔头的风险,绑了他的亲生龙凤胎,就是为了配方?
这绑匪的格局是不是有点太小了?!
他这边还在风中凌乱,身边的墨玄已经冷哼一声。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杀意不减反增,甚至带上了一丝嘲弄。
“雕虫小技。”
林小兔猛地转头看他。
只听墨玄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语气说道:“这是个陷阱。他们想要的是你,不是什么配方。我去把他们全杀了,自然能问出孩子的下落。”
说完,他身形一动,似乎就要直接杀过去。
“不行!”
林小兔想也没想,尖叫着扑过去,死死抱住了墨玄的手臂。
这一嗓子,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墨玄的脚步顿住了。
他低下头,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林小兔。
林小兔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抱住他手臂的双手却丝毫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
他急得眼圈都红了,语无伦次地喊道:“什么杀了杀了!你脑子里除了杀人还有别的东西吗!”
“他们会撕票的!你懂不懂什么叫撕票啊!”
“万一……万一他们狗急跳墙伤了孩子怎么办?团团和糖糖才多大!他们受不住的!”
“我不能冒这个险!绝对不能!”
林小兔的声音带着哭腔,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哀求:“让我去,他们要的是我,那就让我去!我用自己换他们回来!”
墨玄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看着林小兔这副惊慌失措、仿佛天塌下来一样的表情,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你去了,正中他们下怀。届时你们三个都在他们手上,才是真正的任人宰割。”
“我一个人去,他们反应不过来。”墨玄的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或者说是自负,“在我手里,他们连伤害人质的机会都不会有。”
林小...兔...傻...了。
大哥!
你是不是对自己的操作太自信了点?
这是救人质!不是打副本!没有读档重来的机会!
万一呢?万一对方手里捏着什么同归于尽的法宝呢?
万一对方是个疯子,看见你出现,第一反应就是撕票呢?
这种万分之一的风险,他赌不起!拿他孩子的命去赌,他更不敢!
“我不信你。”林小兔脱口而出,双眼通红地瞪着他,“你只会杀人!你一动手就收不住!到时候孩子怎么办?!”
墨玄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周遭的空气温度骤降,仿佛连风都凝固了。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危险的压迫感。
林小兔被这股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但他还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说,我不相信你!在保护孩子这件事上,我只信我自己!”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爆发出如此激烈的争吵。
一个认为雷霆手段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
另一个则坚信,任何可能伤害到孩子的风险,都必须被排除。
墨玄无法理解林小兔这种在他看来“愚蠢”和“软弱”的想法。
而林小兔,也无法将自己孩子的性命,交到这个处于暴怒状态下的魔尊手里。
他怕。
他真的怕。
怕墨玄的雷霆之怒,会连同敌人和自己的孩子一起,碾得粉碎。
墨玄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复杂得让林小兔看不懂。有愤怒,有不解,还有一丝……受伤?
受伤?
开什么玩笑。
林小兔甩开这个荒唐的念头。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
最终,似乎是林小兔那副宁死不屈、为母则刚……啊呸,为父则刚的决绝模样,让墨玄先松了口。
他身上的杀气缓缓收敛了一些。
“好。”
墨玄的声音依旧冰冷,“我不动手。”
他看着林小兔,眼神锐利如刀:“我先去乱葬岗探查地形,布下天罗地网。你留在城里,等我的消息。只要他们带着孩子现身,我保证,能将他们毫发无伤地救出来。”
这已经是这位高傲的魔尊,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林小兔怔怔地看着他,心里飞速地盘算着。
让他去探查……总比他现在就杀过去要好。
至少,给了他一个缓冲的时间。
他慢慢地,一点点地,松开了抱着墨玄手臂的手。
“……好。”
林小兔低下头,声音有些嘶哑,“我等你消息。”
他这副顺从的样子,似乎让墨玄很满意。
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抬起手,似乎想摸摸林小兔的头,但手伸到一半,又僵硬地收了回去。
下一刻,墨玄的身影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院子里,又只剩下林小兔一个人。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林小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
脸上的脆弱和哀求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绝。
他用袖子胡乱地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骗你的,大傻子。
我怎么可能等你。
他转身冲回屋里,没有丝毫犹豫,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叠厚厚的手稿。
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点一滴整理出来的所有食谱。
从最简单的狼牙土豆,到工序复杂的佛跳墙,每一张都写得密密麻麻,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现在,他要用这一切,去换回自己的孩子。
林小兔将所有手稿小心翼翼地放进另一个空的储物袋,贴身收好。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自己亲手布置起来的、充满烟火气的小院。
这里有他新买的摇椅,有孩子们玩耍留下的小木剑,还有厨房里没用完的半袋香料。
再见了。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院门,毅然决然地,独自一人,向着城外那片象征着死亡与不祥的乱葬岗走去。
夜色如墨,将他瘦削的身影完全吞没。
团团,糖糖。
别怕。
爹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