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茹的语气算不上友善,但路秋却敏锐地注意到——沈茹在打量她。
那双漂亮的眼睛从上到下扫过她,在看到路秋明显消瘦了一圈的脸颊和略显苍白的唇色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路秋垂下眼,声音很轻:“我来解释。”
沈茹轻哼一声,没接话。
空气一时沉默。路秋心里莫名一紧,她抬起头,正对上沈茹探究的目光。
两人视线相撞,又同时别开眼。
沈茹觉得今天的金主看起来……很不对劲。
这个向来高高在上、游刃有余的Alpha,此刻竟然在紧张?
她的坐姿也不像从前那样慵懒又傲慢地陷进沙发里,而是规规矩矩地只坐了半边,后背挺得笔直,像个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小学生。
沈茹微微蹙眉。
从前路秋来她这儿,总是带着那股极具侵略性的雪松冷香,强势地充斥整个空间,仿佛在无声宣告主权。可现在,那气息淡得几乎闻不到,只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汽水味?
沈茹的思绪被路秋突然的开口打断——
“那个……”路秋的声音比平时轻了许多,甚至带着点犹豫,“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沈茹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这种温吞的、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家常问候,从路秋嘴里说出来,简直比听到“世界末日到了”还惊悚。
“路总,”沈茹眯起眼,语气危险,“您今天吃错药了?”
路秋明显僵了一下,手指捏紧了杯子:“我……我就是随口问问。”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沈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突然倾身向前,一把按住路秋的手腕——
滴!滴!滴!
路秋手腕上的健康监测仪突然爆出尖锐警报,屏幕疯狂闪烁:【心率120+!信息素波动异常!】
沈茹愣住。她只是碰了一下而已!以前更过分的事都做过,这Alpha什么时候这么纯情了?!
路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耳根红得滴血:“抱、抱歉……医生说我最近易感期临近,要避免肢体接触……”
沈茹:“……”
半小时后。
“你再说一遍?”
沈茹的手指死死掐着抱枕边缘,她盯着面前神色平静的路秋,仿佛在听一个荒谬的笑话。
路秋叹了口气,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我失忆了,” 她重复道。
沈茹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冷笑一声:“路总,你就算想分手,也不用编这么烂的借口吧?”
路秋没有立刻辩解,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这个表情太陌生了,沈茹的心脏猛地揪紧。
眼前的路秋,简直像换了个人。
“我知道你不信,”路秋突然掏出手机,飞快拨了个号码,按下免提,“所以让张助理跟你说。”
电话秒接,张助理疲惫的声音传来:“路总,您又怎么了……”
“张助理,” 路秋直视沈茹的眼睛,一字一顿,“请你告诉沈小姐,我是不是失忆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是,” 张助理的声音带着认命般的沉重,“路总上个月突然昏迷,醒来记忆出现混乱,尤其对人际关系认知有偏差。”
沈茹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抢过手机:“那他记得多少?!”
张助理苦笑:“差不多都忘了个干净。”
啪嗒。
沈茹手一松,手机掉在沙发上。她死死盯着路秋,胸口剧烈起伏。刚才在门口可怜兮兮等她的模样。 甚至现在,路秋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所以……” 沈茹的声音发颤,“你来找我解释,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
“因为张助理告诉我,我们之间有协议,”路秋平静地接话,“我必须亲自来面对你。”
沈茹突然笑起来,眼眶却红了:“路秋,你真行啊。”
路秋皱眉,下意识想伸手,却被沈茹一把拍开。
“别碰我!”沈茹猛地站起来,“你知道我这些天怎么过的吗?我以为你腻了,我以为你要甩了我,我甚至……”
她的声音哽住了。
路秋怔怔地看着她,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是原主,没资格替原主道歉。
最终,沈茹深吸一口气,抬手擦了擦眼角,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冷静:“好,既然你失忆了,那我们就按协议办事。”
她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啪地甩在茶几上。
《特殊伴侣关系终止协议》
“签字吧,路总,”沈茹勾起嘴角,笑意不达眼底,“如你所愿。”
路秋低头看着那份文件,突然伸手,不是拿笔,而是握住了沈茹的手腕。“等一下,”她的声音有些哑,“在我签字前,你能不能告诉我……”
路秋的掌心很烫,指腹轻轻覆着她的腕骨。
——和从前一模一样的触感。
“告诉我,” 路秋抬头,“原来的我……是怎么对你的?”
话音未落——路秋手中的玻璃杯突然炸裂,水花四溅。
不是她捏碎的,而是体内失控的信息素骤然爆发,无形的力量震碎了玻璃。
浓郁的汽水味瞬间炸开!完蛋,易感期还没彻底结束!
甜腻的气泡感裹挟着雪松的冷冽,像盛夏里突然摇晃后开盖的冰镇汽水,汹涌地填满整个客厅。
沈茹被这突如其来的Alpha信息素冲击得腿软,膝盖一弯,差点跪倒在地。
“唔……!” 她闷哼一声,手指死死抓住沙发扶手。
omega的本能让她浑身发烫,后颈的腺体突突跳动,茉莉香不受控地溢出来,与汽水味纠缠在一起,酿出一种奇异的、令人眩晕的甜。
路秋的情况更糟。
她额头青筋暴起,呼吸粗重,Alpha的本能又开始叫嚣。
“不……不行……” 路秋猛地后退,后背“咚”地撞上墙壁。她颤抖着摸向口袋,却抓了个空。
抑制剂呢?!
她这才想起,自己匆忙出院,根本忘了带!
她能感觉到属于沈茹的信息素——一股茉莉香正丝丝缕缕往她鼻尖钻,甜得让人发疯。
标记过……这个omega是被她标记过的……
这个认知让她的本能更加躁动。
“路……路秋……” 沈茹的声音带着难耐的喘息,她踉跄着站起来,双腿发软,“你……易感期……”
路秋死死咬着下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快走……”
沈茹却没动,她看着路秋痛苦蜷缩的样子,“等着,” 她哑声说完,转身冲进卧室。
路秋以为她要逃,可不过十几秒,沈茹又回来了,手里攥着一支抑制剂。
“你……” 路秋愣住。
沈茹没说话,直接跪坐在她面前,扯开她的衣领,露出后颈的腺体,却又瞥见——绷带。
层层叠叠的医用纱布,从路秋的后颈下方一直延伸到肩胛骨,边缘还隐隐透着一丝淡红。
“你受伤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路秋被她捏得“嘶”了一声,却没躲开,模糊道:“小伤。”
纱布覆盖的范围比她想象的更大,几乎横贯整个后背,有几处甚至渗出了淡黄色的组织液,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
“什么时候的事?”
“一周前。”
“怎么伤的?”沈茹听见自己问,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摔的。”
“路秋你……”沈茹的嗓子发紧,“你失忆变成了傻子吗?!”
冰凉的酒精棉擦过皮肤时,路秋浑身一颤。
“别动,”沈茹的声音很轻,手却稳得可怕,“这支是强效抑制剂,注射会有点疼。”
针头刺入腺体的瞬间,路秋闷哼一声。
沈茹的手法十分娴熟——推药速度均匀,拔针时迅速按住棉球,连止血的动作都干脆利落。
药效很快发作,沸腾的信息素渐渐平息。路秋脱力般靠在墙上,看着沈茹收拾用过的针剂,“谢谢你……” 路秋的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沈茹低声问。
路秋的脸埋在沙发靠枕里,声音闷闷的:“……忘了。”
忘了?沈茹气笑了:“路总,您这失忆还挺会挑重点啊?”
路秋不吭声了。
她还是被沈茹“赶”出了门。
尽管易感期抑制剂刚打完没多久,沈茹还是冷着脸,客气的请她走出去,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