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体上顺利?”刘彻捕捉到了这个词,脸上脸上露出疑问神色追问道:“既然照你所说丞相已然同意,那还有什么下情,需要你单独向朕禀告的?”刘彻说着还特意强调了单独二字。
萧非见刘彻没有同意,抬起头,只是目光迎向刘彻,却没有立刻说话回答具体,而是紧跟着再次微微躬身,眼神中传递出明确的信息:陛下,接下来的话,不便当众言说。
刘彻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明白了萧非眼中的意思,又见萧非的举动知道有顾虑。刘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不再多问,而是很干脆地对着殿内众臣挥了挥手,“你们都先退下等待吧!朕与酂侯有要事相商。”刘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彻发话同意萧非单独禀告的提议。卫青、韩嫣、桑弘羊等人虽然满心好奇,但也不敢多留,纷纷躬身行礼说完:“臣等告退!”然后就快速依次退出了宣室殿。只不过这些人在临走前,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萧非一眼。
萧非也从这些人的目光中看到了充满了探究的意思,不过萧非什么表情也没有,一副不可告知的模样。
刘彻紧跟着又对着一旁的宦官等人也挥了挥手。
待众人都退出去之后,沉重的殿门缓缓合上,瞬间隔绝了内外,一时间偌大的宣室殿之内,只剩下了高踞御座的刘彻和肃立在殿中的萧非。
刘彻见殿中就剩下萧非一人,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坐姿后,目光落在萧非身上,先是用手示意萧非离近些回话,接着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问道:“好了,现在殿内没有外人了。说吧!有什么下情要禀告?”
萧非先是上前一些,又见刘彻此时十分轻松,但自己却不敢如此,只能组织了一下语言,恭敬地开口:“回陛下,我想单独禀告的,正是关于昨日在丞相府内发生的一些......谁都未曾预料到的一个小插曲。”
“嗯,小插曲?不应该啊!”刘彻微微颔首,继续一种轻松姿态问道:“你这么一说,朕倒是好奇起来了,昨日在丞相那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丞相他与大行令,私下里真的在搞一些小名堂?”
萧非不敢怠慢,赶忙回道:“陛下明鉴,昨日我去丞相府传达陛下口谕之事,最终结果是顺利的。丞相许昌最终应承了下来,并承诺会说通大行令过期,让其上一道奏疏。具体的奏疏的内容便是以突发恶疾、难以胜任大行令相关工作为由,乞骸骨,告老还乡。”
刘彻闻言先是点点头,但是听着听着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眉毛微微挑起问道:“哦?丞相竟然答应得如此干脆?他就没有试图为大行令过期,辩解一二又或者流露出想要保一保他的态度?”
萧非心想:你还真是了解丞相许昌啊!接着萧非适时地奉承了一句,“陛下圣明。”随即切入正题,“我刚刚所说的,要禀告的下情,正与此事相关。请陛下允许我从头说起。”
刘彻点点头。
萧非见此看了一眼刘彻的神色,开始详细叙述昨日的经过,“陛下,昨日我抵达丞相府时,大行令过期已然已经在丞相府中。据丞相事后解释,是大行令过期通过其掌管使团的渠道,早一步得知了边关急报的详情,心中惶恐,特前往丞相府与丞相商议对策。我抵达时,丞相本已让大行令离开,奈何大行令还未出府,便远远瞧见我往里走去,惊慌之下,竟又折返正堂。”
刘彻听到这里,神色不变。
萧非边说边偷瞧刘彻,见刘彻神色不变,继续道:“丞相当时或许也是情急,又猜测我此去必与急报有关,若让我撞见大行令在场,恐生其它枝节,便出了一个昏招。”
“哦?什么昏招?”
“就是丞相让大行令暂时隐匿于正堂内的屏风之后。”萧非说到这里,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刘彻的脸色,快速说道:“陛下当时我可不知道。”见刘彻听完并无太大波动,才接着往下说,“我向丞相传达陛下口谕时,并未察觉异常。直至陛下不想再见到大行令之言一出,屏风后竟传来异响,我向哪里看去,只见大行令因惊骇过度,当场晕厥,从屏风后跌了出来......”
随着萧非的叙述,刘彻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了变化,渐渐变得玩味起来,当萧非说道:当场晕厥。刘彻脸上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讽。给萧非的感觉,仿佛刘彻亲眼看到了当时丞相府正堂内那混乱而尴尬的一幕。
“......我当时见状,唯恐此事处理不当,牵连甚广,便立刻高声唤人,将晕厥的大行令以突发急症为由抬下去医治。丞相起初似乎还想遮掩,但在我坚持此事需当机立断,并暗示若处理不善,恐对丞相亦是不利,并告知与丞相陛下前往了未央宫。最终,丞相权衡之下,才同意了我提出的,让大行令主动乞骸骨的方案。”萧非将整个过程,包括许昌最初的犹豫到后面试图保人的意图,以及自己如何软硬兼施迫使对方就范,都简明扼要却又关键细节不缺地讲述了一遍。
在叙述的过程中,萧非一边讲述,一边看着刘彻表情,一边又心中暗自思忖:许昌啊!许相!非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你这事儿做得太不地道且太愚蠢了,而且眼前这位陛下不但心思如海,手段莫测,还十分记仇。我若有所隐瞒,日后被他查知,那才是灭顶之灾。我已经成为列侯了,还想在这大汉朝安安稳稳地躺平混日子呢!可不敢在你俩的夹缝里玩火。要知道左右逢源死的最快。
刘彻听完萧非叙述的全部过程,一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御案。
萧非见刘彻整个人陷入了沉思,听着他敲击御案发出规律的轻微声响,不敢吱声,只是默默低头等待,一时间殿内反而陷入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