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礼院领头的,是一位面容古板、身形挺拔的青年。
罗布。
他是祭礼院掌管祭器的老祭祀的幼子。
大雪山大部分寺庙都分为四大院。
祭礼院,经纶院,密修院,戒律院。
祭礼院,掌管一切祭祀典礼、同时负责祭器的保管与传承,是寺庙的绝对核心,地位最为尊崇。
经纶院,由学识最渊博的修士组成,负责领诵经文、讲解教义、解读佛法奥妙。
密修院,由金刚上师主持,负责灌顶传承、口授密法,像“琉璃大手印”这等高深斗战法门便由其掌控。
戒律院,则由铁棒喇嘛执掌,专司寺庙清规戒律,掌管刑罚。
四院之中,祭礼院地位最高。
其余三院在理论上地位平等,共同支撑起寺庙的运转。
这位祭礼院老祭祀的幼子,不仅身份高贵,自身也已完成了第二次第的修行,是在场众人中修为最高者。
其深得老祭祀欢心。
为了保住他的性命,甚至将一件六品祭器赐予给他。
有了六品祭器加持,他自然成为这支队伍的核心。
其实,德隆作为丹采祭祀的儿子,若非表现过于废物,他在这支队伍中的地位应该不低,或许仅次于这位幼子。
另一个团体的领头人,则来自其他三院之一的密修院。
他是一位金刚上师的第三十二子。
名为洛桑。
此人的面容有些过于清秀俊美。
这位的父亲,是密修院有名的的金刚上师,“灌顶”秘法纯熟,其后院有诸多绝色明妃,
子嗣容貌如此出色,也不难理解了。
此刻,这位洛桑身边颇为热闹。
紧挨着他的是两位年轻女子。
一位是经纶院院首的三女儿,气质带着书卷气。
另一位则是戒律院某位铁棒喇嘛的后人,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与冷冽。
一文静,一凛冽。
两位气质迥异的女子都围在他身边,显然此人艳福不浅。
除了两位女子,他身边还围着不少其他弟子,他的男性人缘似乎也相当不错。
此刻,那个对“德隆”极尽鄙夷的光头多吉,此刻也围绕在洛桑身边。
看起来对洛桑非常信服的样子。
多吉女人缘极差,他一直羡慕洛桑能够轻易俘获众多女子的青睐,私下里没少向洛桑请教“秘诀”。
行进了一段路程后,众人离开了入口进入了大雪山内部。
到了这儿后,魔物、异兽多了起来,不时会响起突兀的惊呼,显然已经有弟子开始被袭击了。
洛桑目光扫过周围越聚越多的依附者,对身旁的人低声道:“人太多了,声音喧闹。在这雪山险地,如此招摇,简直就像给潜在的厉害魔物指明方向。”
身边众人都是微微点头。
多吉也立刻会意。
他正愁没机会在洛桑面前表现,好叫洛桑多教他几招“秘法”。
他当即转过身,对着那些试图靠近他们这个小圈子的外围朝圣者厉声喝道:
“滚!”
“别都他妈地着我们!”
“想活命的自己走!”
然而,朝圣之路危机四伏,谁都知道跟着这些核心子弟生存几率更高。
尽管多吉凶神恶煞,仍有一些人不愿离去,他们只是怯生生地放慢脚步,远远吊在后面,不肯彻底离去。
多吉见状,脸上戾气一闪。
“给脸不要脸!”
他低吼一声,身形猛地蹿出,如同猛虎入羊群,拳脚毫不留情地朝着那几个离得最近的依附者轰去。
“彭,彭……”
只听几声闷响与惨叫,那几人当场口喷鲜血,筋断骨折,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雪地里。
眼见是活不长了。
这血腥暴戾的一幕,瞬间震慑了所有还想依附的人。
他们惊恐地看着如同煞神般的多吉,再也不敢靠近。
经过这番清理,罗布和洛桑两个小团体周围顿时清静空旷了不少。
洛桑看了边上一眼:
“罗布,我们加快脚步,省得又被黏上!”
罗布点点头,对其他人道:“走!”
随着两位领头人有意的加速,青鳞江所在的小队,逐渐与后方那庞大臃肿的普通朝圣者大部队拉开了距离。
紧赶慢赶地行了一整日路。
日头西沉,当天地间最后一丝暖意也被刺骨的寒意吞噬。
众人终于在荒僻的山路旁,发现了一座早已被废弃的残破寺庙。
寺庙孤零零地矗立在昏暗中,大半墙体已然倾颓,露出内部黑黢黢的石块。
“嘎吱——”
众人推开半扇木门,走了进去。
一股混合着灰尘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殿堂内部蛛网密布,残破的经幡在穿堂风中微微晃动,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
多吉举着火把,当头走了进去。
火光驱散了近处的黑暗,却让远处的角落显得更加阴暗深邃。
跳跃的光线映照下,破庙近处的情形展露无余。
这是一座废弃的“歇脚庙”,专门为往来雪山的僧侣与商旅提供暂歇和祷告的地方。
殿堂一侧残留着低矮的土坯坑台,那是给旅人歇脚取暖的地方,如今积满了厚厚的尘土与鸟兽粪便。
墙壁上烟熏火燎的痕迹十分浓重,显然曾有不少人在此点燃牛粪炉取暖煮茶。
“哎呦!”
一声突然的惊呼打破了寂静。
众人回头,发现是光头多吉。
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
众人见到了一尊怒目圆睁、面容狰狞的明王像。
明王一只眼脱了漆,看似像瞎了一般。
可怖的面容在摇曳火光的扭曲下,更显阴森。
众人突兀地看到这恐怖的景象,又被多吉惊呼吓到,压抑了一路的情绪,心中也全都微微发毛。
就在这个时候,洛桑为了缓解众人心中的惊骇,略带戏谑得开口道:
“多吉,你长了这么大的块头,也会被这泥塑木雕吓到啊?”
众人听洛桑这么说,心中都是有些好笑,心中的寒意似乎被驱散不少。
经纶院院首的三女儿,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就连那位面色冷冽的戒律院女子,嘴角也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被多吉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但他对洛桑不敢有丝毫怨怼,甚至连不满的眼神都不敢投过去。
胸中的羞恼又急需一个宣泄口。
他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牦牛,猛地扫视了一圈,想要找一个软柿子来捏,挽回一点面子。
他的视线几乎是本能地就朝着队伍中那个公认的废物——德隆所在的位置扫去。
他想看到德隆脸上也残留着惊吓,至少也得在自己的失态的瞬间露出一点嘲讽,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发作。
然而,他却看到的德隆面无表情,正静静地仰头看着那尊明王佛像,眼神平静无波。
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闹剧根本未发生,就像根本没有看到多吉的狼狈一幕。
这种无视,在这种情境下,比直接的嘲讽还要让多吉感到愤怒。
仿佛真的只有他一个“胆小鬼”一般!
他此刻怒急了,也顾不得找借口。
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带着一股咄咄逼人逼人的气势,停在青鳞江面前,粗声粗气地低吼道:
“德隆!你这家伙,装模作样地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