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匮锁链的虚影缠上脚踝的刹那,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窒息感攫住了沈墨!那不是物理的束缚,而是龙脉本源被更高位格存在强行标记、觊觎的恐怖预兆!他猛地低头,傩面金光扫过脚踝,却只见皮肉无异状,唯有意识深处那金匮吞噬龙脉的贪婪巨口,仿佛又清晰了几分。
“沈墨!” 蚩梦虚弱却焦急的声音传来。她被阿鲁搀扶着,嘴角血迹未干,蛊王反噬加上万蛊朝宗阵的反冲让她脏腑重创,但那双猫儿般的眼眸死死盯着沈墨的脚踝方位,带着巫教圣女特有的敏锐,“那锁链…它在吸你的‘势’!你的金血…是金匮最好的锚点!”
锚点!沈墨心沉谷底。金匮不仅吞噬地脉龙气,更将他这身怀龙脉金血之人视作最佳坐标!必须斩断这联系!而线索…
“灰晶…记忆…” 被毒虫咬伤、小脸发青的哑童,挣扎着指向红崖天书碑方向。碑身那道被万蛊啃噬出的巨大裂痕边缘,无数灰白色的晶簇正因龙气泄露而剧烈嗡鸣震颤,散发出冰冷死寂的光芒,其中一块人头大小的晶簇表面,正流淌着异常清晰的画面碎片!
三人强忍伤痛,迅速靠近。傩面金光聚焦于那块嗡鸣的灰晶——
嗡!
扭曲的光影瞬间清晰!画面中,赫然是建文帝朱允炆!他不再是坠崖时的惊惶,而是身着半旧的明黄常服,神情疲惫却专注,正半跪在天书碑前(位置正是现在那道巨大裂痕处),用一柄刻满符文的银质小刀,小心翼翼地修补着碑身上一道细微的裂痕!他身旁放着一个敞开的紫檀木匣,匣内堆满了暗红色、闪烁着星辰般微光的矿石碎屑!正是“丙戌”符石原矿!
更令人心惊的是,建文帝一边修补,一边似乎在低声急促地说着什么,灰晶无法记录声音,但从他口型和焦灼的眼神判断,是在警告!他修补的动作突然顿住,猛地抬头望向远方天际,脸上露出极致的惊骇!随即画面剧烈晃动,仿佛记录者(灰晶形成前的濒死者)被巨大的外力击中,视角天旋地转,最后定格在建文帝将手中那柄银刀和一小块符石碎屑,奋力塞入碑身裂缝深处的动作!
画面戛然而止!
“葬龙涧!他最后望向的是葬龙涧方向!” 蚩梦瞬间解读出建文帝的视线方向,那是晒甲山最凶险的绝地,传说坠龙埋骨之所!“他把维修工具和符石样本藏在了裂缝里?但裂缝已被蛊虫啃噬扩大…”
“不!他塞进去的是…钥匙和路标!” 沈墨目光如电,傩面金光穿透灰晶影像的最后一帧,死死锁定建文帝塞入裂缝的银刀刀柄——刀柄末端,赫然雕刻着一幅微缩的、由星辰和山涧构成的图案!正是葬龙涧的地形图!刀尖所指,涧底某处!
线索指向葬龙涧底!那里或许有建文帝留下的维修工具,甚至…符石碎屑!
就在这时!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撕裂山风!不是星图锁链,而是淬毒的弩箭!直射正在观看灰晶的三人!
“小心!” 沈墨一把推开蚩梦和哑童,金针带着幽蓝蛊芒疾射,打落大部分弩箭,但一支角度刁钻的毒弩擦着他手臂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七八名身着黑色劲装、脸覆无面金属面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周围的灰晶石笋后现身!他们动作迅捷如豹,配合默契,手中兵器并非制式锁链,而是淬毒的短刃和折叠手弩,招式狠辣刁钻,直取要害!气息阴冷,如同毒蛇,与之前的星图使者截然不同!
“是钦天监‘无面卫’!专门干脏活的!” 蚩梦脸色剧变,强忍伤痛,虫笛发出尖锐短促的音波,勉强干扰着最近的敌人。阿鲁怒吼着挥舞火镰残柄(镰头已失)格挡,但重伤之下动作迟缓,险象环生!
“嗬…嗬…” 哑童被推倒在地,看着陷入围攻的沈墨等人,看着那些无面卫袖口露出的、形如扭曲星图的暗纹,喉咙深处的钦天监密文再次爆发出刺目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冰蓝幽光!他小小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但恐惧深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他猛地抓起地上一块边缘锋利的灰晶碎片,在沈墨和蚩梦惊骇的目光中,狠狠划向自己剧烈灼痛的喉咙!
噗!
鲜血瞬间涌出!但流出的血,竟带着一股刺鼻的、如同腐朽油脂燃烧般的腥臭!
“哑童!不要!” 蚩梦尖叫。
哑童却不管不顾,沾满自己那腥臭血液的小手,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决绝,狠狠拍在脚下冰冷的岩石地面上!喉咙密文蓝光混合着腥血,如同墨汁般渗入岩石!
嗡!
地面瞬间亮起一片幽蓝与暗红交织的诡异光纹!光纹如同活物般蔓延,所过之处,岩石缝隙中渗出丝丝缕缕粘稠、焦黑、散发着恶臭的油脂状物质——地脉尸油!这是地脉被龙气枯竭和怨气污染后凝结的秽物,剧毒且蕴含强烈的阴怨之气!
这些尸油如同被唤醒的毒蛇,在哑童以血引动的光纹驱使下,疯狂地涌向那些无面卫的脚下!尸油沾上鞋底,立刻发出“嗤嗤”的腐蚀声,更释放出浓郁的黑绿色毒雾!无面卫的动作瞬间变得迟滞、僵硬,如同陷入粘稠的沥青,眼中第一次露出惊骇!
“走…涧…” 哑童做完这一切,小脸彻底灰败,喉咙伤口汩汩冒着腥臭的血沫,无力地瘫倒在地,小手依旧指向葬龙涧方向。
沈墨眼中血丝密布,哑童以命换来的机会不容错失!他一把背起哑童,蛊针蓝芒疾点其喉咙伤口周围,勉强吊住最后一口气。“阿鲁!蚩梦!走!”
三人趁着无面卫被尸油毒雾阻滞,冲向红崖边缘,俯瞰那深不见底、黑雾缭绕的葬龙涧!涧壁陡峭如刀削,怪石嶙峋,罡风呼啸,如同通往九幽的入口!
建文帝留下的影像指向涧底!如何下去?!
“看那里!” 蚩梦强忍伤痛,指向灰晶画面中建文帝最后塞入裂缝的位置下方——距离崖顶约数十丈的峭壁上,一道极其隐蔽、被藤蔓和苔藓覆盖的横向裂缝中,垂落着几缕焦黑、油腻的绳索!绳索浸泡在从岩缝渗出的粘稠尸油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尸油绳梯! 这是建文帝当年维修天书碑时,用殉葬宦官尸体熬炼的尸油混合特殊麻绳制成的邪异之物!它能抵御葬龙涧的罡风和阴气侵蚀,却也浸透了无穷的怨念!
“戴上傩面!这绳梯浸透怨念,攀爬时会引发幻听,直击心神!” 蚩梦声音凝重,自己则取出一枚雕刻着怪异虫豸的骨片含在口中,这是巫教定魂秘法。
沈墨将气息微弱的哑童交给蚩梦,深吸一口气,将阿鲁那碎裂两角、神性几乎耗尽的山魈傩面扣在脸上!冰冷的面具贴合皮肤,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守护意念勉强传来。阿鲁则撕下布条塞住耳朵,紧握火镰残柄,眼神决绝。
三人抓住那滑腻冰冷、散发着恶臭的尸油绳梯,开始向下攀爬!
刚下降不足十丈,异变陡生!
“呜…呜呜…好痛啊…”
“陛下…饶命…饶命啊…”
“龙死了…我们也得陪葬…好恨…”
无数凄厉、痛苦、充满怨毒的呓语,如同冰冷的钢针,直接刺入三人的脑海!这并非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绳梯上浸透的怨念直接冲击灵魂!眼前光影扭曲,仿佛有无数面色青白、身着宦官服饰的怨灵在四周飘荡、哭嚎,伸出枯爪试图将他们拖入深渊!
“守住心神!” 蚩梦口中骨片发出微光,勉强抵御。阿鲁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以蛮横意志硬抗。
沈墨戴着傩面,感受最为清晰!那些怨灵的哭嚎中,夹杂着更加尖锐、更加刻毒的诅咒和…秘密!
“…四爷…好狠的心…”
“…龙气北抽…活祭西南…”
“…允炆小儿…挡了道…就得死…”
“…坠崖?嘿嘿…哪是坠崖…是‘送’下去的…”
“…四叔…弑君!弑君啊——!!!”
“四叔弑君!” 这四个字如同炸雷,在沈墨灵魂深处轰然爆响!伴随着这声尖啸,幻境陡然一变!他仿佛被拉回了建文帝坠崖的那一刻,但视角不再是旁观者!他成了朱允炆!感受到那从背后袭来的、裹挟着星图之力的恐怖掌风!听到身后那冰冷、熟悉、带着一丝不忍却无比决绝的低语:“…允炆…江山为重…莫怪四叔…”
轰!
灵魂如同被撕裂!坠崖的失重感、狂风的撕扯、极致的恐惧与不甘…瞬间淹没沈墨!他攀爬的动作猛地僵住,手指几乎要松开那滑腻的绳梯!
“沈墨!醒来!” 蚩梦焦急的呼唤和口中骨片的微光,如同黑暗中的一丝烛火。
“嗬啊——!” 沈墨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傩面眉心裂痕处残存的最后一丝暗金流光疯狂燃烧!他强行将意识从那恐怖的弑君幻境中拔出!冷汗已浸透后背。这幻听,不仅是怨念,更揭示了建文帝坠崖的惊天秘辛——非天灾,是人祸!下手者,正是他的四叔,燕王朱棣!以星图秘术,亲手“送”侄儿坠崖!
三人强忍着灵魂层面的冲击和尸油的恶臭,继续向下。越接近涧底,罡风越烈,怨灵幻听越疯狂,尸油也越发粘稠,绳梯滑溜得几乎无法抓握。
“快到了!影像中标记的位置!” 蚩梦指着下方一处被浓厚黑雾笼罩的凸出石台。
就在三人即将踏上石台的刹那,沈墨脚踝处,那道无形的金匮锁链虚影猛地一紧!一股恐怖的吸力传来,要将他直接拖向涧底无尽的黑暗深渊!
“沈兄弟!” 阿鲁怒吼,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抓沈墨!
沈墨身体失衡,猛地撞向旁边的涧壁!砰!碎石飞溅!他脸上那本就碎裂的山魈傩面,在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左眼位置,又一小块枫木瞬间崩碎!第三道缺口赫然出现!
而就在傩面碎裂、沈墨手臂被尖锐岩石划破、淡金色血液涌出的瞬间,他撞上的那块涧壁岩石缝隙深处,一点微弱的、暗红色的光芒,如同沉睡的星辰被唤醒,骤然亮起!光芒的来源,赫然是几块深深嵌入岩缝的、米粒大小的暗红色矿石碎屑!碎屑表面,流淌着与建文帝维修匣中符石一模一样的星辰微光!更奇异的是,当沈墨那淡金色的血液溅落到碎屑上时——
嗡!
碎屑上的星辰微光瞬间变得炽烈!一股精纯、古老、带着不屈龙吟之意的气息轰然爆发!这股气息与沈墨金血中的龙脉威压瞬间共鸣!缠绕在他脚踝的金匮锁链虚影,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烧,发出一阵无声的扭曲和哀鸣,吸力骤减!
沈墨趁机稳住身形,落在石台上。他顾不上脚踝锁链的异状,目光死死锁定那岩缝中因沾染他金血而光芒大放的符石碎屑!建文帝留下的维修工具或许已腐朽,但这深嵌岩缝、蕴含龙血意志的符石碎屑,才是他真正的遗产!是修复天书碑、对抗金匮的关键!
他伸出手,指尖触及那温热的碎屑。就在接触的刹那——
轰!
他脑中那幅金匮吞噬龙脉的星图幻象剧烈震荡!星图核心,北平锁龙台金匮的位置,那巨大的金色符箓“金匮”虚影底部,“丙戌”刻度旁边,一个极其微小、由暗红龙血勾勒的箭头标记,骤然亮起!箭头所指,赫然是金匮内部一个极其复杂的星图枢纽结构!
建文帝不仅留下了符石样本,更在这蕴含龙血的碎屑中,藏入了金匮内部结构的弱点图?!这箭头所指的枢纽,就是破坏金匮、逆转龙脉北抽的关键?!
“找到了!” 沈墨心中狂震!
然而,就在他试图挖取碎屑的瞬间,涧底翻涌的浓稠黑雾中,一双巨大、猩红、毫无感情的冰冷竖瞳,如同地狱之门开启,缓缓浮现!伴随着一声低沉、贪婪、仿佛来自远古的嘶鸣,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三人身上!
葬龙涧底沉睡的存在,被符石龙血的气息…彻底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