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原来藏着这么个玩意儿!”
“这谁想出来的?真绝了!”
“二蛋,你这眼睛可真毒啊!”
王工激动地搓着手:“快!小雷,把结构图详细画出来,标注清楚尺寸和角度!不,我跟你一起画!建国,你去把测量仪器都准备好!小兵,你去库房,再申请领两个……不,一个!再领一个报废轴承出来,做对比验证!”
技术科瞬间像上了发条一样运转起来。二蛋和王工头碰头地完善图纸,讨论着细节。李建国他们忙着校准仪器。陈小兵被支使得团团转,但这次他一点怨言没有,跑得飞快,脸上放光,与有荣焉。
接下来的两天,技术科这帮人就跟魔怔了似的。二蛋和王工主导,反复通过探镜观察、测量、修正图纸。光是那几片弹簧片的厚度、弧度、交错角度,就反复验证了不知道多少遍。
二蛋给这结构起了个名:“非接触式迷宫密封”。
名儿起得挺唬人,但具体到怎么把这几片比指甲盖还小、弹性十足的簧片严丝合缝地装进去,还不损坏,又是个难题。
一次测试组装时,李建国手一滑,一片极细的弹簧片“咻”地一下不知道崩哪儿去了,几个人趴地上找了半个钟头才从墙角扫出来。
“这可咋装啊?这玩意儿比蚊子腿还娇气!”李建国抱怨道。
二蛋也愁。光看得懂,装不进去,白搭。
陈小兵在旁边瞅了半天,忽然嘀咕了一句:“这玩意儿……咋跟我妈上鞋底的线似的,得顺着劲儿来?”
嗯?二蛋心里一动。他看向陈小兵:“你说具体点。”
陈小兵挠挠头:“我也说不好。就看我妈纳鞋底,那线得左一下右一下,穿插着走,不能硬拽,得顺着那个劲儿,最后一下拉紧,就结实了。”
他越说越比划,拿起桌上缝纫组送来维修的一轴线,抽出线头,在手指头上绕来绕去,模拟那弹簧片交错的轨迹。“你看,是不是得这样……先从这个缝下去,再从那边绕上来,压住,再一拐……”
二蛋盯着他那笨拙但灵动的比划,脑子里那层窗户纸噗一下捅破了!
“我明白了!”他猛地一拍桌子,“不是硬塞!是借力!利用弹簧片本身的弹性,顺着轨迹滑进去,最后一下卡位!”
他抢过陈小兵手里的线,快速地在图纸上比划着安装路径:“你看!这片,先斜着从这个口进去,往下压,感受到弹性变形了吗?然后借着这个劲,往左一滑,绕过这个卡扣,再往上一弹!听见‘咔’一声没?这就到位了!下一片也一样,但方向相反……”
他边说边用线模拟,竟然真的把那复杂的路径捋顺了!
陈小兵看得目瞪口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对!就是这么个劲儿!左三圈右四,压平不反弹!”
他这顺口溜一出来,二蛋和王工都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
“左三圈右四?还压平不反弹?你小子……”二蛋笑着捶了他一下,“虽不中,亦不远矣!就是这么个巧劲!”
这口诀虽然粗糙,但形象好记,一下子就把那抽象的安装要领给概括了。
王工抚掌笑道:“好!小兵这话话糙理不糙!就这么干!小雷,就把这安装步骤和要领,按这个思路,详细写到技术说明里去!”
完整的图纸和技术说明终于出炉了。王工拿着那厚厚一沓心血,手都有些颤抖。
“我这就去汇报给总工!”他声音里透着激动,“这回,咱们轧钢厂,真要搞出名堂了!”
总工程师办公室。
头发花白的总工戴着老花镜,一页一页仔细地看着图纸和技术说明,特别是那张密封结构的详图和安装要领说明。他看得极慢,极仔细。
王工和二蛋站在办公桌前,心里都有些打鼓。
终于,总工抬起头,摘下老花镜,目光锐利地看向二蛋:“这结构,是你发现的?”
二蛋挺直腰板:“是!在王工指导下,我们项目组共同完成的测绘和逆向工程。”
总工又看向王工,王工赶紧点头补充:“主要是小雷同志的功劳,想法、工具、测绘,都是他主导的。陈小兵同志在安装模拟上也提供了重要思路。”
总工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图纸上那个“非接触式迷宫密封”结构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好!好!好一个非接触式迷宫密封!这思路……这思路完全跳出了国外的技术窠臼,虽然是从模仿开始,但理解得非常透彻!这已经不仅仅是仿制了,这里面有我们自己的创新!”
他猛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回身指着图纸:
“这东西,不仅仅能解决我们轧辊轴承的国产化问题!它的思路,可以用在很多需要防尘密封的精密机械上!这完全可以申请工业专利!”
专利!
这两个字像颗小炸弹,在王工和二蛋耳边炸响。
王工又惊又喜。二蛋心里也是一震,虽然细纲里有提示,但真从总工嘴里说出来,感觉还是不一样。
“你们技术科,立了大功了!”总工用力拍了拍王工的肩膀,“尤其是这位雷二蛋同志!年轻有为!后生可畏!”
他回到桌前,拿起电话:“喂,接厂办!我是总工,马上请厂长过来一下,有重要技术突破需要汇报!”
放下电话,总工对二蛋和王工说:“你们先回去,准备一下详细的汇报材料。厂里会尽快组织专家论证,如果没问题,立刻启动专利申请程序!”
走出总工办公室,王工和二蛋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兴奋和难以置信。
二蛋也算是出了大名,连厂长见了他都笑眯眯地点头。
可二蛋自个儿心里头,那点兴奋劲儿过去之后,反倒踏实了。技术嘛,解决问题是根本,名啊利啊,都是副产品。他瞅着桌上那几个因为测绘需要、被大卸八块彻底报废的旧轴承,有点心疼。都是好钢好料啊,就这么废了?
下班铃一响,他把那几个散了架的轴承零件,用旧报纸一裹,塞进帆布兜里。又顺手把桌上那本《实用机械原理》也揣上了。
陈小兵眼尖:“师傅,你捡那破烂玩意儿干啥?库房不是说直接扔废料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