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大炮则拿着改锥,正拆解着地上那一堆铁疙瘩——那可是许大茂赔来的放映机残骸。
“爹,涡流片留给我!”二蛋夹着图纸,从屋里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改个玉米脱粒机正缺轴承呢!”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玉米脱粒机在田间欢快地运转着。
徐兰端着簸箕拣豆子,笑骂:“爷俩尽鼓捣破烂,过年也不消停。”
雪光映着拆散的齿轮零件,亮晶晶铺了一地。小燕捡起个透镜对着太阳照,墙根的枯草冒起青烟。
“撒手!点着火咋整!”徐兰夺过透镜,二蛋却接过来掂量:“等等,这镜片焦距正好。”
雷大炮拧下最后一个螺丝,放映机散成一堆零件。“许大茂这孙子,赔破烂糊弄事。”
“爹,破烂用对了就是宝。”二蛋拿起块铁皮画线,“您看这机箱板,裁裁能做煤铲。”
小燕忽然指着墙角:“哥,95院塞进来的纸条!”——不知谁从门缝塞进张皱纸,上面歪歪扭扭写满“雷家作弊”。
二蛋用透镜聚焦阳光,纸角嗞啦冒出火苗。火舌舔过墨迹,把“作弊”烧成灰烬,最后燎到“模范院”红牌时忽地熄灭,牌匾被映得金红。
“瞧见没?”二蛋甩灭纸条,“他们用蛮力抢粮,咱们用杠杆省力;他们用唾沫造谣,咱们用试剂净化。”
小燕眨巴眼:“哥,你说慢点,记不住。”
二蛋笑着揉她脑袋:“简单说——雷家的武器库是齿轮咬合真理,是电流击穿谎言。”
雪停了,夕阳给零件堆镀上金边。徐兰忽然喊:“快看!牌匾反光了!”
众人抬头,只见“模范院”红牌映着落日,竟把光影投在对墙,赫然显出更大的金色字影——那光影随着日头西沉缓缓移动,正好罩住95号院的山墙。
95院传来贾张氏惊叫:“雷家又作法了!”接着是易中海咳嗽声和许大茂关窗的动静。
97号院里笑倒一片。二蛋举起透镜对准最后一点夕阳,光斑在95院窗棂上跳了跳,像枚金色的句号。
暮色四合,炊烟升起。两家院子都亮起灯,一院喧闹,一院安静。只有雪地里的零件银光闪闪,像撒了满地的星星。
天刚蒙蒙亮,97号院西厢房的门轴就发出一声不那么情愿的吱呀声。
雷二蛋趿拉着布鞋,眯缝着眼,晃晃悠悠地蹭出来,对着院角那棵老枣树打了个老大的哈欠。
“啧,二蛋,今儿可是决赛,你小子就这精气神?”正蹲在门口吭哧吭哧磨着一截宝贝钢锯条的老爹雷大炮,抬头瞥了他一眼,嗓门跟敲破锣似的,“厂里技术革新大赛,露脸的时候,给老子精神点!”
“爹,您就瞧好吧。”雷二蛋揉揉眼睛,习惯性地甩出句口头禅,慢吞吞地开始洗漱,“不就是个比赛嘛,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你小子口气倒不小!”雷大炮把锯条往水盆里一蘸,激起几点水花,“我可听说了,这回决赛题目邪性得很!考核委员会那帮老学究,出的题专门刁难咱这些没正经上过大学的!让你用报废零件攒个能测0.01毫米精度的玩意儿!0.01毫米啊!那得是多精密的仪器?咱厂里那台新的瑞士表也就这水平了!用废料?这不是难为人嘛!”
堂屋门帘一挑,母亲徐兰端着簸箕出来倒灰,接过话头:“他爹,你少说两句,让孩子安心准备。二蛋,甭听你爹咋呼,娘信你。街道办刘干事他侄子,正经大学生,回来说这题简直没法弄,报废零件公差那么大,咋可能拼出精度来?你肯定有法子,对吧?”话是这么说,徐兰眼里也藏着点担忧。
“妈,放心,我心里有数。”雷二蛋咕噜噜漱完口,甩甩脑袋上的水珠,咧嘴一笑,“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规矩是死的,脑子是活的。”
正说着,大妹雷小玲背着书包出来,小脸一扬,习惯性地怼她哥:“哼,吹牛不上税。别到时候抓瞎,丢了咱爸的脸。” 小妹雷小燕则像个小炮弹似的冲出来,一把抱住雷二蛋的腿:“二哥最棒!二哥赢了给我买奶糖!”
“去去去,小玲赶紧上学去!小燕儿,撒手,你二哥我这裤子都快让你拽掉了!”雷二蛋扒拉开小妹,心里那点因为早起和难题带来的迷糊劲儿彻底散了。
吃过早饭,雷二蛋没急着走,反而钻回了自己那小工具角。墙角堆着他平日淘换来的各种“宝贝”——废弃的收音机零件、生锈的齿轮、半截皮带、还有几个旧透镜。
他的目光在其中一块略显脏污的透镜上停了停。那是上回从许大茂那废了的破放映机上拆下来的,当时就觉得这玩意儿透光还行,没舍得扔。他又从一个旧铁盒里翻出几个极细小的齿轮,这是前阵子帮人修一块老怀表,人家当谢礼给的瑞士货,精度极高,他一直当宝贝藏着。
“废料…精度…” 他摩挲着下巴,眼神滴溜溜转,那点“老六”的灵光又开始冒泡了。
轧钢厂大礼堂,今天临时改造成了技术比武的决赛场。台下黑压压坐满了人,各车间的技术骨干、厂领导、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工友。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味和一股子紧张的期待感。
主席台上,几位评委正襟危坐,最中间的是厂里特聘的一位戴眼镜的老工程师,据说留过洋,对精度要求极其严苛。
参赛的算上雷二蛋也就五六个人,个个面前的工作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废旧零件,从断裂的卡尺到磨秃的钻头,从扭曲的弹簧到锈死的轴承,名副其实的“废料堆”。
其他选手眉头紧锁,有的拿着游标卡尺反复测量挑选,有的在纸上写写画画计算着什么,气氛凝重。
雷二蛋呢?他东摸摸,西看看,拎起一个报废的阀门掂量一下,又拿起半截缝纫机梭心对着光瞅瞅,那模样不像是来比赛的,倒像是来废品站捡漏的。台下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瞧后勤维修班那小子,雷师傅家的二蛋,他行不行啊?”
“悬乎,这题太难了,我看够呛。”
“年轻人,还是欠点火候…”
雷大炮坐在前排,听着周围的议论,脸上有点挂不住,咳嗽两声,瞪着眼给自己儿子鼓劲,虽然他心里也直打鼓。
雷二蛋充耳不闻,他脑子里正飞快地过着物理课本上的光学原理。突然,他眼睛一亮,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