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话锋一转:“但是,贾张氏说自家穷得揭不开锅,要靠救济粮活命,这话……恐怕有点水分吧?”
“你个小兔崽子胡吣什么!”贾张氏一下子跳起来。
二蛋不慌不忙,翻开小本本:“据群众反映,就前天和昨天,贾家有人连续去了两次鸽子市,用高价换回了至少三斤白面和一斤猪油渣。这事儿,鸽子市好几个摊主都能作证。另外,这是贾家这两天倒出来的垃圾,”他指了指墙角一个破筐,“大家看看,这里头是不是有白面疙瘩和油渣碎?真正揭不开锅的人家,垃圾里可刨不出这油星儿。”
小兵和豆芽菜立刻把那个破筐抬了过来,里面的东西展现在大家面前。
街坊邻居们顿时议论纷纷,看向贾家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好家伙!还能吃上白面油渣!还哭穷!”
“就是!这比我们家强多了!”
“怪不得胖了一圈呢!”
贾张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张着嘴还想狡辩,却被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噎得说不出话。秦淮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主任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贾张氏!你还有什么话说!你们家就是这困难法?吃着高价粮,还想着多占国家的救济?还诬陷徐兰同志!我看你们家的救济资格,需要重新审核!”
形势瞬间逆转。
徐兰看着儿子,眼圈发红,是欣慰,也是后怕。
王主任处理完贾家,走到徐兰面前,叹了口气:“徐兰啊,你眼睛不好,怎么不早说?这工作……”
徐兰刚要开口,二蛋抢先一步,把那个简陋的腊筒录音机和一筒录着文件的腊筒递了过去:“王主任,我妈眼睛是不好,但耳朵好使,心也没糊涂。这是我们想的办法,以后文件让我妹念了录下来,我妈反复听,保证不出错。重要的数字信息,我用这个符号速记法辅助,绝对误不了事!街道的工作,我妈还能干!”
王主任凝视着那土制却充满巧思的“录音机”,又瞧了瞧二蛋本子上那些怪异的符号,再看看眼神坚毅的徐兰和身旁一脸果敢的小玲,终于点了点头:“好!那就试试!徐兰,你这儿子和闺女,真是你的福分啊!”
一场风波,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平息了。
夜晚,徐兰庄重地将一张盖有街道办红戳的“委任书”交到小玲手中,上面赫然写着“特派员雷小玲”。
“小玲,以后妈的耳朵和笔杆子,可就全仰仗你了。”
小玲接过那张轻如鸿毛却重如泰山的纸,用力地点了点头,那原本傲娇的面庞上,头一回流露出了真正的责任与担当。
刚刚将贾张氏那泼脏水的爪子撅断,还没等 家里的人把这口气喘匀,一封加急电报,犹如一道催命符,直直地拍进了院门。
电报是从大姐雷春梅随军的那个偏远驻地发来的,仅有一行字,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春梅难产 危 速想办法 赵刚演习未归”。
徐兰接过电报,眼前瞬间一黑,身体险些直接栽倒。
小玲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自己的脸色也变得惨白如纸,手颤抖得厉害,差点将电报纸扯碎。
“难产……危……”徐兰的嘴唇不停地哆嗦着,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哗哗地流了下来,“老天爷啊……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办啊……刚子也不在……”小燕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紧紧抱住徐兰的腿不肯松手。
就连炕上的雷大炮也挣扎着想要起身,急得不停地捶打炕沿:“快!快想办法!救救我闺女!”
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绝望笼罩了。
边境驻地,缺医少药,男人不在身边,又赶上难产……这几乎是绝境!
二蛋一把抓过电报,眼睛死死盯着那行字,脑子里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但他知道,这时候全家都乱了,他不能乱!他是家里最后的指望!
他猛地转身,又一次冲进了他那间冰冷的小棚子。
这次,他没有翻找零件,而是靠着墙,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
距离!几千里的距离!这是最大的障碍!他不可能飞过去!
信息!必须获得信息!知道具体情况,才能想办法!
指导!需要专业的医学指导!
电台!只有电台能跨越这个距离!
他猛地睁开眼。厂里保卫科有一台老式的无线电台,用于紧急联络,平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绝对不外借。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冲出棚子,对慌作一团的家人吼了一嗓子:“都在家等着!别慌!我有办法!”
他蹬上自行车,疯了似的往轧钢厂蹬。一路上冷风像刀子刮在脸上,他却浑身冒汗。
冲到保卫科,值班的正是跟他关系还不错的干事小刘。
二蛋也顾不上寒暄了,直接把电报拍在桌上,眼睛赤红:“刘哥!救命!我姐!边境难产!要死了!求求你,电台借我用用!就一会儿!给那边发个信,问问情况!求你了!”
小刘吓了一跳,看着二蛋那快要吃人的表情,又看了看电报,也犯了难:“二蛋……不是我不帮你……这电台有规定……不能私用……而且咱这功率,也不一定联系得上那么远……”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那是我亲姐!”二蛋几乎是在吼,“出了事我担着!坐牢我去!求你!刘哥!”
小刘看着二蛋通红的眼睛,一咬牙:“操!管不了了!你用!快点!我帮你看着人!”
二蛋扑到电台前,手因为激动和紧张有些发抖。
他强迫自己镇定,回忆着以前好奇跟厂里老师傅学过的电台基本操作方法。
打开电源,调整频率,戴上耳机,手指颤抖着开始敲击电键,发出求救和询问的信号,一遍,又一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小刘紧张地望着门口。
终于,耳机里传来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回应的信号!对方也是用的简易电台,信号很差,但勉强能分辨出内容:确认了雷春梅难产的情况,驻地唯一的卫生员束手无策,产妇已经力竭,出血不少,情况万分危急,暴风雪封路,外界医疗队根本进不来。
“问他们……有没有懂接生的……老太太……或者有经验的人……”二蛋对着话筒嘶哑地喊,小刘帮忙把话转成电码发出去。
回电:没有。驻地都是随军家属和少量部队人员,没有有接生经验的人。
唯一的希望,似乎也断了。
二蛋的心沉到了谷底。但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他的脑海——远程指导!必须找到医生进行远程指导!
“刘哥!帮我接通区人民医院的总机!快!找妇产科的医生!任何医生都行!”二蛋几乎是吼出来的。
小刘也豁出去了,利用电台的内部中转线路,几经周折,竟然真的接通了区人民医院的总机!二蛋抓过电话,语无伦次地说明了情况,哀求找妇产科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