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靠在了墙边。看起来像个大金属箱子,表面还挺光滑。
“这啥?棺材啊?”雷大炮下班回来,瞅了一眼就皱眉头。
“爹!您这啥眼神!”二蛋不乐意了,走过去,抓住箱子一侧的一个把手,用力一拉再向下一放。只听一阵轻微的轴承滚动声,箱子侧面展开,赫然变成了一张平整的木板床面,下面还有两根结实的金属腿支撑着。
“折叠床!”小燕第一个叫起来,“二哥真厉害!”
“折叠是折叠了,这睡着能舒服?硬邦邦的。”徐兰上手摸了摸。
“垫子嘛,妈,您想办法给絮一个厚实点的棉花垫子不就完了?”二蛋又把床推回去,严丝合缝地变回一个大箱子,“白天收起来,屋里宽敞。晚上拉出来,一点不耽误睡觉。这波设计怎么样?”
雷大炮围着那箱子床转了两圈,敲了敲:“嗯……轴承用的还行,这结构强度……凑合吧。”算是给出了七级工的“高度”评价。
床解决了,吃饭会客咋办?总不能天天坐床沿上吧?
二蛋又把主意打到了墙上。他找来了几块从旧教室淘汰下来的黑板(通过苏梅从学校废品库淘换来的),打磨光滑,刷上一层清漆。又去废品站,不知道从哪个报废的公交车上,拆下来几个锈迹斑斑但弹簧还算完好的座椅。
“你小子又瞎鼓捣啥?”雷大炮看着那堆破烂直瞪眼。
“爹,您瞧好就行!”
又是几天折腾。一面墙上,多了一个可以翻下来的板子,用合页固定着,放下来说就是一米二的桌面。桌子对应的墙下方,嵌着两个小凳子。不用的时候,凳子面朝里贴着墙,根本看不出来。用的时候,往外一拉,凳子腿自动弹开支撑,上面还放着二蛋自制的薄棉垫。
“翻板桌!弹簧凳!”小玲都觉得新奇,“二哥,你这脑子咋长的?”
“基本操作,基本操作。”二蛋得意洋洋,“来,爹,您试试这凳子,带缓冲的,舒服着呢!”
雷大炮将信将疑,一屁股坐了下去。
只听“嘭”一声闷响,那弹簧凳的弹簧大概是年岁太久了,或者七级钳工的体重确实超标,缓冲直接变成了弹射!雷大炮嗷一嗓子,差点被弹得撞上天花板,幸亏他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翻板桌的边沿,才没摔个四脚朝天。
“哎呦喂!我的老天爷!”徐兰吓得差点蹦起来。
“爹!爹您没事吧?”二蛋也慌了,赶紧去扶。
雷大炮灰头土脸地站稳,老脸通红,指着那弹簧凳,气得胡子直抖:“雷二蛋!你小子是想谋杀亲爹啊!老子七级钳工压不住你这小破玩意儿?!这啥破玩意儿!拆了!赶紧给我拆了!”
二蛋憋着笑,赶紧检查:“失误失误!爹,这弹簧老化,预压力没计算准…我调调,我马上调调!保证下回您坐上去稳如泰山!”
最后,二蛋给弹簧换了更硬的,又加了限位装置,总算把这“危险品”变成了安全的便民设施。
收纳也是个大事。二蛋那些工具零件,苏梅的书本,以后的生活用品,都得有地方归置。
这回二蛋没找大件,而是搜罗了一堆废弃的喇叭,把里面的磁铁拆出来,又找了些薄铁皮,敲打成各种尺寸的小盒子、小架子背面焊上铁片。
“这又是弄啥?”徐兰看着一桌子磁铁块和铁皮盒子发懵。
二蛋拿起一个铁皮盒子,往墙上一块事先钉好的铁板上一贴,“啪嗒”,吸住了。又拿下来,换个地方,又吸住了。
“磁吸式收纳架!妈,您看,这盒子放针头线脑,这架子放工具,这钩子挂毛巾……随时能换地方,灵活!还不占地面空间!怎么样?这创意?”
“哎呦!这个好!这个实用!”徐兰这下真高兴了,“还是我儿子脑子活!”
就这么叮叮咣咣了小半个月,二蛋那间小屋彻底变了样。
白天,折叠床是箱子,翻板桌收着,弹簧凳贴着墙,屋里居然能有个三四平米的活动空间。晚上,床拉出来,桌子放下,就是个温馨的卧室兼小书房。墙上密密麻麻吸满了各种收纳盒,零碎东西归置得井井有条。
虽然用的全是旧货、废料,但被二蛋打磨、改造、组合之后,竟然透着一股子工业风的利落和实用主义的美感。
苏梅来看成果的时候,惊讶地捂住了嘴。她走过去摸摸光滑的桌面,试试牢固的折叠床,摆弄一下磁吸盒子,眼里满是惊喜。
“二蛋,这……这都是你做的?”
“那必须的!”二蛋叉着腰,鼻子都快翘上天了,“怎么样,苏老师?这婚房,还凑合吧?”
“何止凑合……”苏梅看着眼前这个为了他们的小家倾尽心思的男人,心里暖得一塌糊涂,“我很喜欢,真的。特别特别喜欢。”
窗外,偷看的徐兰抹了把眼角,拽着还想研究弹簧凳为啥没把他弹飞的雷大炮:“走了走了!看啥看!有点眼力见儿!”
雷大炮一边被拖着走一边嘀咕:“哼!花架子…不过…嗯…那磁吸的玩意儿,倒是有点意思…”
雷二蛋看着苏梅在屋里这摸摸,那看看,高兴得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心里那叫一个美。
婚房有了着落,雷家上下紧跟着就忙活起下一件大事——结婚的穿戴。
这天晚饭桌上,徐兰掰着手指头算:“衣服是大事,二蛋好说,厂里发的工作服洗洗干净,再借你爹那件压箱底的中山装凑合一下也行。主要是苏梅,新娘子总不能穿带补丁的旧衣服吧?”
她看向苏梅,语气带着商量:“梅啊,妈这儿攒了点布票,够扯几尺好的红布,给你做件红褂子,喜庆!”
苏梅一听,连忙放下筷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阿姨,千万别!红布多金贵啊,现在粮食要紧,布票能换粗粮呢!咱不兴这个,我穿那件蓝色的列宁装就挺好,洗得干净着呢。”
“那哪行!”徐兰不答应,“一辈子就这一回,哪能这么将就?听妈的,红布必须得有!”
“妈,真不用。”苏梅态度很坚决,声音温柔却带着执拗,“日子是过以后的,不在这一件衣服上。省下布票,换点粮食,比什么都强。再说,现在都提倡勤俭节约,咱不能搞特殊化。”
这话在理,徐兰张了张嘴,没再坚持,只是心里头酸溜溜的,觉得委屈了这么好的儿媳妇。
一直闷头扒饭的雷二蛋眼珠子转了转,没吭声。等吃完了饭,他溜达到苏梅身边,用胳膊肘碰碰她:“真不要红褂子?”
苏梅白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啥光景。好看能当饭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