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城清霜阁,顾承霜脸色如水,握着水瓢轻手轻脚地浇着园中刚吐露嫩芽的草木,一点点的叶芽绿将春色带到了庭院,在晚霞的霞光之下透出盎然的生机。
晚风一吹,一抹白色闪入院墙,身轻如燕,足尖轻点却并未惊扰树上的鸟雀,施施然落于顾承霜身后的石凳上,姿态潇洒悠然。
顾承霜浇水的动作不停,也并不回头,淡淡开口道:“你怎么来了?朝阳城的事忙完了?”
秦霄难得从怀中掏出两壶上好的梦回酒往石桌前放了放,自从安华苒死后,他就鲜少沾酒了。
“城中之事哪里处理得完的,慕容又跑去青云城寻酒了,今个儿我也要给自己喘口气,不过,你真不知我为何而来?”
秦霄清明了然的眼睛看向顾承霜略有些清瘦却身姿挺拔的背影,假以辞色地反问道。
城阙山被群而攻之的事整个启明谁人不知,更何况朝阳城的霞网可不是吃素的。
顾承霜浇完最后一瓢水,放下手中的瓢,清冷的眼眸没有半点波动,转身坐到他的对坐,一手拿过梦回酒,利落掀开酒封,一股醉人的酒香扑面而来,刹那间染了满园幽香。
在酒香下,她平静清冷地开口道:“我该知道么?”
秦霄也不同她拐弯抹角了,一开始就单刀直入:“城阙山之事你打算怎么做?”
顾承霜喝了一口梦回酒,置身事外仿佛听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漠然地开口道:“城阙山的事自然有城阙山的人管,与我们朝阳城何干,怎么你如今又坐不住想发善心管闲事了?”
秦霄是了解顾承霜别扭的性子的,他都一针见血地问了,她却还能故作冷漠撇开话头,一脸不在意的淡漠,可若真不在乎又为何绕开那人不谈?
秦霄优雅地喝了一口酒,余光落在顾承霜身上,悠悠道:“承霜,你这性子一点没变,一提到城阙山就有意略过那个人,依我看那人这次怕没那么容易脱身,流言蜚语都要把城阙山淹没了,想来不出几日那些背后涌动的推手定会煽动百姓和江湖侠义之士讨伐城阙山的。”
顾承霜的手不可觉察地顿了顿,随即清冷的眼眸浮现淡淡讥讽神色,冷笑一声:“让他再看清楚他一直护着的百姓自私薄凉的面目不也挺好的么?毕竟,他一直守着的苍生就是这么不堪。”
秦霄轻笑一声,用往日调侃秦朝歌的语气道:“又在耍小脾气了,我倒真希望你能放下,一了百了,也省的日日在这小院侍花弄草的。”
“你若见不惯就别来,谁逼你了。”
顾承霜睨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回口。
秦霄没理会她的冷脸,目光越过她落到她身后那棵枯枝抽芽的海棠树,轻声道:“寒来暑往,冬去春来,你园中的这棵海棠树都抽新芽了,你也该见见他了,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解铃还是系铃人。若他真出什么事,你当真不后悔?”
顾承霜放在酒壶上的玉手一紧,近乎自嘲地轻声道:“他能出什么事?他的命是天命,哪里用得着我们操心……”
“你忘了还有一个人他的命也是天命,此次少不了那人的手笔。”
顾承霜清冷的眼眸一闪而过愣色,面色依旧平静,沉静淡然道:“慕容不是在青云山么,有他在何须担忧。”
“道法和修为武功是不同的,其中玄妙我们又怎会晓得,再说了,天玄道人不是曾言他们两人互为劫难,一人殊荣一人落魄,一人傲放一人凋零,他们都算不得自己的命。承霜我不想你抱憾懊悔,是断是留你该去寻个答案了。”
顾承霜难得没有马上反驳他,清冷的眼眸满满染上纠结,美目落在眼前幽香醇厚惹人忍不住忆起往昔的梦回酒上,默了半响,抬眸对上秦霄了然含笑的双眸,迟疑道:“风云异动,慕容去了青云城寻酒,若我再离开,那这朝阳城……”
秦霄白了她一眼,颇为嫌弃道:“平日也没见二城主管过事,今日倒终于想起朝阳城来。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我就没指望过你和慕容干啥正事,只求别惹出什么事让我跟在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就好。谁让我是你们的亲师弟呢,合该受点累。”
顾承霜的视线落在眼前这个稳重成熟的中年男子,心中知晓这些年他一个人承受了很多,由衷地开口道:“小师弟,这些年辛苦你了。”
秦霄温润一笑,提起手中的酒壶碰了碰她的酒壶,不甚在意地说道:“说这些做什么,我只愿师姐此去能寻出个答案,同时也当给涤尘指一条路,两两自苦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得对,被困了这么久是时候出去了。”
山寺海棠繁多,何必固守着一棵,困于墙院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