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没想到吧,当初我并没有死可我亲眼瞧见爹娘和兄长一众宗亲在我眼前被分食,我就恨不得将罪魁祸首剥皮抽筋!”
白芷眼眸闪着无尽的杀意一字一句都夹着愤恨。
启明帝眼中闪过凄然和沧桑,心中却早已有了定论:“当年是瑾丞暗自救下的你吧,为了降低你的存在又故意散布出死去的是白氏女。”
白芷冷笑一声,攥紧衣袍下的手极尽克制才忍住不对他动手,语气嘲讽又带着快意:“你做梦都没想到有一日自己的性命会被人捏在手上吧,还是被你含冤错判的臣子之女手上。所有人都唤齐清欢为妖女暗自提防她作出有损皇族之命的事情,却不知齐九月真正承认的弟子是我,你们视作医仙的我才是恨不得立即取你狗命之人!”
当年文瑾丞赶到时只来得及将她救下而后又暗自将她托付给齐九月照看,齐九月便认她为徒只可惜她筋骨不佳在学武上并无半点资质,刚巧遇到药王若百草,若百草见她是个学医的好料子就向齐九月将她讨了过来。
“朕虽不是导致白巡抚一脉惨死的元凶却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帮凶,不论是为报白家血海深仇还是因你师尊同皇室之仇,你想要杀朕无可厚非,可如今为何却又救了朕?”
白芷神色已经平复了许多,“因为我答应过文先生不会作出动乱朝堂之事,不过就算你能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如今你的身体已经在慢性毒药下蚕食得无力回天了,渐渐你昏迷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直至死去。不过,尊贵了一辈子的帝王看着自己渐渐变成一个不能自理的废人,这怕是比杀了你还痛苦吧。”
当年文瑾丞瞧出她复仇之心并未规劝或者试图开解她,只请求她在报仇之时当顾及些朝局,那算无遗策的相国大人怕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日。
启明帝听了白芷的话,浑浊迷离的眼眸泛起苦涩,低低叹谓一声:“不愧是瑾丞今日这番光景都让他料到了,若他看到朕如今这副样子怕也会发笑吧。”
“白芷,你阿爹白敬择为人刚正不阿、廉洁奉公却含冤惨死是朕之过错。”
九五至尊的帝王低下了他的头颅,神情凝满愧疚,强撑在心中那口气散了下来,双肩拉耸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白芷见了只觉得虚伪,不依不饶,言辞犀利夹着满满的嘲讽:“陛下不会以为你的一句错了我就会感恩戴德释怀家仇吧。不论你再说一百句一千句他们也活不过来了,你当初为了所谓的大局,轻飘飘一句有罪的话,我白家就被世人定在罪人耻辱柱上,全族上下几百口皆无辜丧命。”
“……”
启明帝被她的话刺得心底情绪不断翻涌,脸色煞白,不论如何后悔如何的苦衷人死了就是死了,这么直白又一直被他刻意避开的道理直接剖析在他眼前,面对死去的好友贤臣以及无辜之人的死,他如何不心神大震。
“咳咳咳咳……”
一声撕心裂肺的咳嗽透过床帘传出,白芷并未有半点上前为他诊治的动作,只冷眼瞧着这个曾经翻云覆雨定夺生死的帝王缠绵病榻、苟延残喘的模样并未有快意,只觉得天道轮回。
“如今……如今朕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有违本心之事也早已没了回头之路了。朝堂不安,朕一个重病之人与其就这么死在病榻前倒不如再为启明为百姓做些什么……”
启明帝似乎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目光看向白芷难得露出一丝清明,他费力扶着床梁,身形踉跄地站起来向她行了一个大礼。
“白家姑娘,你医术了得定然会有法子能让朕暂时好起来的,朕请求你能出手相助。”
白芷清冷的目光落在拱手作揖双脚无力颤抖整个人摇摇欲坠的启明帝,静默半晌并未出言,启明帝尽管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却依旧努力维持作揖的动作。
“我凭什么要帮你?朝堂和万民与我又何干?”
白芷语气中透着薄凉。
启明帝喘着大气,费力答道:“若你答应相助,朕会还白家一个清白。”
白芷被他的无耻气到了,冷笑一声:“呵,这本就是为君者该做之事,你却拿它来威胁我?”
启明帝不语,态度确是明明晃晃地摆在那里,白芷从怀中掏出一瓶药,重重将它放在桌上。
“这是还阳丹,服用了它能将病重之人全部精气神集中起来,服用此丹药之人能短暂恢复正常人的样子,药效只有三个月,药效一过便只有死路一条。”
“多谢。”
启明帝听罢整个人脱力摔到床榻上,分明已经被病痛折磨得苦不堪言,脸上却露出释然的笑意。
“既然你已经是个必死之人,我也没必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明日一早我就会离开,记住你的承诺。”
“朕一言九鼎。”
白芷抬步走出养心殿时,感觉到一直系在她脖子上让她难以呼吸那条看不见摸不着的绳子似乎一下随着迎面吹来的清风消散了。
她答应过若百草不能用医术杀人,可她却能选择不给他服用或许可以再延缓他一两年寿命的活灵丹,故意引他来问他讨要还阳丹。
往后的日子如何她不得见,可她知道今日起那一直锁在脚上的锁链终于解开,她也终于能做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