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见状,脸上顿时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他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有亲爹在,这金陵府里谁敢动他?
陈安向黄衙内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仿佛在说:怎么样?你奈我何?
黄衙内气得脸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
他一个外来户,在这金陵人生地不熟,对方势大,官府又推诿,他又能如何?
崇祯站在衙门外人群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本以为会看到一出精彩的审讯,没想到竟是如此荒唐的推诿,心中一阵阵地发冷。
他想起了朝中那些“官、职、差遣”分离的冗官,想起了枢密院里那些不懂军事的文官,想起了三司和户部之间重叠的职权。
如今,眼前的府衙,这区区一件民间斗殴案,竟然也能演绎出如此淋漓尽致的“冗官之弊”!
“安抚使司?签书判官厅公事?节度判官?节度推官?观察推?”
崇祯在心里默默数着金陵府里那些可以审案却又互相推诿的官职。
金陵府衙内,看似官员众多,从通判到签判,再到各种节度使下属的判官、推官,甚至安抚使司也能插手地方民事。
理论上,任何一个有审案权的官员都能处理这桩小事。
但现实却是,谁都不愿意沾手。
因为这牵扯到了两位有背景的“衙内”,谁审谁得罪人,谁审谁麻烦。
于是,便出现了杨邦乂这般推三阻四,企图将案子踢给别人,最终不了了之的局面。
这哪里是为民做主?分明是怕担责任,明哲保身!
崇祯帝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
若是连这等小事都审不明白,那金陵城的百姓,若遇到真正的冤屈,又该向谁申诉?
这金陵的官场,竟已烂到如此地步!
崇祯看着陈安那副仗着亲爹势大,六亲不认的嚣张模样,心中厌恶到了极点。
“官家,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傅临渊凑到崇祯耳边,低声问道。
崇祯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岂能算了?今日若不予惩戒,这金陵城的风气,只怕永远都改不过来。”
“傅临渊,你去,把那陈衙内给朕打一顿!狠狠地打!”
傅临渊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官家既然发话了,那便没有“不妥”二字。
他二话不说,转身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人群,直奔大堂中央。
陈安正趾高气扬地等着官差将黄衙内带下去,好在他爹面前好好告上一状。
却不料,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
“你……你干什么!”陈安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傅临渊已然近身,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他一把抓住陈安的后颈,猛地将其提起,然后头下脚上,“噗通”一声,将陈安的脑袋狠狠地栽进了大堂中央摆放着的一盆枯死的盆栽泥土中!
“唔……呜……”陈安只觉眼前一黑,泥土混合着枯叶的气味瞬间钻入鼻腔,呼吸被堵塞,身体被死死地按住,双腿徒劳地在空中乱蹬。
他头插在泥里,屁股朝天,姿势滑稽,却又狼狈至极,简直像是要被傅临渊活生生溺死在泥土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堂上的杨邦乂和众官差,以及黄衙内等人都惊呆了。
直到陈安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傅临渊才松了手,从泥土中拔出陈安的脑袋,后者一张脸已完全被泥土糊住,狼狈不堪,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颤抖,仿佛刚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大胆!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在公堂之上行凶!”
杨邦乂这才反应过来,惊怒交加地拍案而起。
陈安的仆人们也回过神来,怒吼着一拥而上:“狗贼!竟敢伤我少爷!”
傅临渊连眼皮都未抬一下,面对冲上来的七八个家仆,只是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
拳影如风,腿脚如电,只听得“砰砰砰”几声闷响,那群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仆人,如同破布袋般飞了出去,一个个惨叫着倒地,抱着胳膊腿儿哀嚎打滚,转眼间便全部被撂倒在地,动弹不得。
府衙大堂之内,傅临渊的突然出手,如同平地惊雷,将所有人都震得目瞪口呆。
陈安那狼狈的模样,与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形象判若云泥,还有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哀嚎的家仆,更是印证了出手之人非凡的武力。
杨邦乂额头冷汗直冒,指着傅临渊,颤声道:“你、你……大胆狂徒!竟敢在公堂之上行凶!”
他想调集官差将傅临渊拿下,可那些官差方才亲眼目睹了傅临渊的手段,此刻吓得连连后退,哪里还敢上前?
就在这僵持之际,府衙内堂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焦急的呼唤:“安儿!我儿安儿!”
来者正是建康府知府陈光邦。
他刚刚接到府衙内传出的混乱消息,又听说自己的宝贝儿子在酒楼与人斗殴,被带进了府衙,顿时心急如焚,赶了回来。
一眼瞥见儿子顶着一头泥土,正被一名彪形大汉拎着领子,狼狈不堪地跪在堂下,陈光邦登时怒不可遏。
“大胆贼人!竟敢当众殴打本官之子!”
陈光邦身着官袍,怒发冲冠,指着傅临渊厉声喝道,“来人!给本官拿下这狂徒!”
他身后跟着的几名府衙护卫闻声而上。
傅临渊冷哼一声,不屑地瞥了陈光邦一眼,那眼神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轻蔑:“凭你也配审我?”
陈安听出傅临渊的口音,带着哭腔,指着傅临渊道:“爹!就是这中原佬!他、他把我按到泥里!他们这些丧家犬,跑到咱们金陵城还敢如此嚣张!”
陈光邦是老官场了,一眼便看出傅临渊绝非寻常百姓。
他身材高大,气度沉凝,出手干净利落,分明是军中精锐。
陈光邦心中一凛,压下怒火,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身居何职?胆敢在此闹事!”
傅临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无视了陈光邦,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岳,岿然不动。
陈光邦何曾受过这等轻视!
他在金陵翻手覆云作威作福多年,在重文轻武的大宋朝,便是知县都能呵斥将军,更何况他堂堂一府之尊!
心中的怒火再次升腾,脸上青筋暴起,陈光邦指着傅临渊,怒吼道:“一介武夫安敢如此跋扈!来人!还不速速将其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