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秋风卷起黄叶,拍打着岳家院落的竹篱。
岳飞在家中房中挑灯读书。
忽听到院门有动静,岳飞心中一凛,翻身而起,手中长枪已握。
院门被推开,数道黑影闪入,脚步轻疾,身法熟练。
岳飞喝道:“什么人!”
枪尖一抖,带起一片寒光,直逼来人咽喉。
只见黑暗中又涌出数十人,皆背弓执刀,面容坚毅,分立两旁,竟是早已埋伏在院墙外。
月光下,刀锋闪烁,显出一股肃杀之气。
岳飞目光如炬,盯紧来人:“你等深夜造访,若非王氏余孽,便是金人细作!快快道来!”
“且慢!”为首之人,体格魁梧,面容坚毅,见岳飞目露杀意,并不慌乱,反倒抱拳低声道:“团练使息怒,在下李宝,特来参见!”
岳飞心头一震,收了几分力道,横枪当胸:“李宝?!”
李宝朗声一叹,拱手作礼:“团练使勿疑,某原是东京禁军弓手,靖康之难时,曾守宣化门,
李宝朗声一笑,示意部下勿动,拱手作礼:“某曾为东京禁军弓手,靖康之变时,曾守宣化门,某亲眼见过官家,亦曾遥见岳统领勤王风采,昨日岳统领于县衙外,牛将军亮出将军官印,某亦在场,故知统领身份。”
岳飞见他言语真挚,心中略缓,仍不放松:“既是禁军旧卒,又缘何至此?”
李宝叹息,眼中闪过黯然:“太上皇伪诏南迁,东京勤王之师亦随之南下,某在其中,然行至中途,金人追袭,宋军自乱,多有溃散,各奔东西,,某无奈,只得北上,径回河北故里,哪知河北已多为金人铁骑踏破,豪强纷纷降敌,百姓涂炭!”
他稍作停顿,语气渐沉:“然河北诸地,已为金军所破,许多豪强为保性命或图利,尽皆臣服金人,充当鹰犬走狗,譬如汤阴王家,便是替金人搜刮民脂民膏者。”
“然更多之人,心怀大宋,不甘受辱,各地抗金义士自发结集,烽火遍地,誓复故土。”
“其中,声势最着者,乃八字军,河北、河东之地百姓所组之抗金义军,其首领乃王彦将军!”
岳飞闻言,精神为之一振。
他早年曾于军中听闻王彦之名,于是急问:“王彦将军?可是曾随泾原路经略使种师道抵御西夏,立下战功之王彦将军?抑或后投河北招抚使张将军麾下,任都统制,率军北渡黄河,大败金兵万余,收复新乡之王彦将军?”
“正是王将军!”
李宝眼中闪烁敬意:“王将军勇武过人,智谋兼备!其北渡黄河,收复新乡,一时威震金贼!然金人势大,王彦将军收复新乡后,遭数万金军围攻,终不敌。”
“王将军率部残余七百余人,退入太行山,联合太行山区两河义军,继续抗金,为表与金贼不两立之决心,所有将士皆于面上刺‘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字,故自称八字军!”
李宝言语中透着激昂。
岳飞听得心潮澎湃。
他在官家左右,屡屡听到兵部上报河北八字军。
言说两河忠义民兵首领傅选、孟德、刘泽、焦文通等豪杰,亦率所部十九寨,十余万人来投八字军。
八字军声势为之大振,屡挫金军锋锐,威震河朔,使金人闻风色变!
连官家都盛赞八字军的忠勇,说要重用王彦将军。
李宝续道:“据某所知,八字军先后与金军交战近百,虽有胜败,然屡挫其锋,使金贼不敢轻入两河腹地。”
“在下前不久亦携部下兄弟加入八字军,奉命于相州一带抗金,前时,吾等曾截获金人粮草,却因此遭王家勾结官府打压,损失不小。”
“若非统领今日出手,吾等兄弟恐仍受王家之害!”
李宝说到此间,目露愤恨。
岳飞闻言,心潮激荡,未料竟有众多心怀大宋之义士,自发结集,坚持抗金。
“好!好啊!”
岳飞连说了两个“好”字。
这片土地上,反抗的力量从未消失,而且已经汇聚成强大的趋势。
“看来河北的抗金义军不少啊!如果能把这些义军联合起来,形成一股力量,河北就能保住!甚至,我们还能以此为基础,收复失地!”
岳飞站起身,走到李宝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宝兄弟,你来得正是时候,岳某奉圣上旨意,来此便是重振两河军民抗金之志,你对河北义军情状稔熟,此番整合义军之事,需你相助!”
李宝闻言,目放异彩。
他未料岳飞如此直率,且有雄图大志,立刻抱拳道:“某愿听统领调遣,肝脑涂地!”
当下,岳飞便唤来牛皋,三人就地商议。
岳飞先述其构想:以相州为抗金根基,招募乡勇,整合现有义军,组建一支纪律严明、战力强劲之军。
“相州地处要冲,进可攻,退可守,我等需速在此建立稳固之根据地,招募青壮,训练成军。”
岳飞指着简陋地图,对二人说道:“训练一事,某将亲督,务使新募将士速成战力,至于钱粮军械,王家虽已抄没,然终究有限,我等需向周边州县义军求援,同时亦须设法自给自足。”
李宝则献策道:“统领,八字军虽声势浩大,然各自为战之况犹存,若能得王彦将军首肯,由统领出面整合,一声令下,定然应者云集!”
“且两河地区忠义之士甚多,有不少小股义军,虽人数不多,然皆心向大宋,若能一并纳入,吾等力量将更壮大!”
岳飞颔首道:“说得好,整合义军,统一指挥,乃当务之急,不过此事朝廷已经经过商议,左丞相李相公更是亲往河北,已在大名府统筹此事。”
“我等要做的,是要整饬军纪,肃清相州境内残余金人势力,稳定民心,为后续大规模招募和整合打下基础!”
三人彻夜长谈。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面前的地图上。
一张抗金之网,正于这汤阴县小院中,悄然铺展。
星火燎原,大宋抗金之希望,正自此片饱经摧残之土地,重燃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