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话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在王家村村民和那群新来的流民心中,激起了千层巨浪。
开拓队!
开垦荒地!
新田收成,独占三成!
这几个词,每一个都重重地砸在他们的心坎上。
王家村的村民们,心中的那点顾虑和排斥,瞬间被一种更炽热的情绪所取代。
是啊,他们为什么只能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有了林案首,有了新犁,村外的那些荒山野岭,就不再是没用的废地,而是一座座等着他们去挖掘的金山!
多一个人,不是多分一碗粥,而是多一把开荒的锄头!
而对于张三丰和那群流民来说,这已经不是收留,而是再造之恩。
他们一路逃难,被人当成瘟疫一样驱赶,受尽了白眼和屈辱。
可在这里,在这个年轻的案首面前,他们不仅得到了一碗救命的粥,还得到了尊严,得到了一个凭自己双手改变命运的机会。
“队长……俺……俺真的能当队长?”张三丰嘴唇哆嗦着,这个在逃难路上顶梁柱一般的汉子,此刻激动得像个孩子。
林凡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不仅要你当队长,还要你把开拓队,带成我们田庄最能打硬仗的队伍!”
“噗通!”
张三丰再次跪下,这一次,他没有哭,眼中燃烧着一团火焰。
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个都让地面为之震动。
“小人张三丰,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林大人的!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他身后的流民们,也齐刷刷地跪下,用最质朴,也最庄重的礼节,宣泄着他们绝处逢生的激动。
一场危机,在林凡的调度下,转眼间变成了一股推动田庄发展的全新动力。
王家村,这个沉寂了百年的小村落,彻底沸腾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
村外的荒地上,就已经人声鼎沸,火把通明。
林凡亲自带着王铁柱和张三丰,拿着简易的测量工具,在荒地上规划着新田的范围。
张三丰不识字,但他走南闯北的经验却成了最宝贵的财富。
“大人,这片地看着平,但底下石头多,开起来费劲。不如先从那边山脚下开始,那里的土松,草也长得旺,说明地力不差。”
“还有这水,不能光从河里引,我看那山上有几处泉眼,咱们可以挖几条小蓄水坑,把山泉水存起来,旱天的时候就是救命水。”
他的见解,让一旁的王铁柱都听得连连点头,自愧不如。
林凡更是对他刮目相看,当即拍板,采纳了他的建议。
一个崭新的,规模远超之前五十亩地的宏大计划,就在这片晨曦微露的荒野上,迅速成型。
“开拓队”的汉子们,在张三丰的带领下,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他们没有抱怨脚下的荆棘和石块,没有嫌弃手中的工具简陋。
对他们而言,每一次挥动锄头,每一次撬动岩石,都不是在做苦工,而是在为自己和家人,开辟一片可以活下去的土地。
曲辕犁在这里遇到了挑战,坚硬的荒地远非熟田可比,但经过张铁匠的连夜改造,加固了犁铧,换上了更坚韧的木料后,依然发挥出了巨大的威力。
牛拉不动的地方,就用人来拉。
十几条汉子喊着号子,赤着上身,肌肉贲张,硬生生将那坚硬的地表撕开一道口子。
汗水浸透了泥土,号子声响彻山野。
王家村的村民们也被这股气氛感染,农闲的妇孺们自发地组织起来,给开荒的汉子们送水送饭。
张铁匠的铺子,日夜炉火不熄,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一架架崭新或改良的农具,源源不断地送往工地。
整个王家村,拧成了一股绳,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不过短短十天。
王家村外,那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荒地,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两百亩规划整齐的新田,雏形已现。
虽然土壤还显得贫瘠,颜色也远不如示范田庄那般油润,但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按照林案首的法子,用粪肥、草木灰去养,要不了一年,这里就会变成一片不输于任何良田的沃土。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速传遍了青阳县的四里八乡。
“听说了吗?王家村的林案首,带着一群流民,十天开了两百亩荒地!”
“我的天,那不是神仙是什么?”
“什么神仙,那是活菩萨!听说只要肯干活,去了就管饭,开出来的地还有你的份!”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活不下去的佃户、破产的自耕农,甚至是一些对未来感到绝望的零工,都拖家带口,朝着王家村的方向涌来。
示范田庄的规模,如滚雪球一般,迅速膨胀。
林凡的名望,也从一个“会作诗的案首”,一个“怜悯苍生的善人”,渐渐变成了一个能带着大家填饱肚子的“主心骨”。
他的文宫之中,那株代表着“经世致用”的翠绿小苗,在这股磅礴的人心愿力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抽出了一片崭新的嫩叶,叶片上的纹路,仿佛就是那新开垦的田垄。
……
与王家村热火朝天的景象截然相反。
县城,赵大富的府邸,书房之内,死气沉沉。
赵大富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两颗油亮的文玩核桃,但那核桃碰撞的清脆声,在此刻却显得格外刺耳。
钱员外等人,一个个面如死灰,坐立不安。
他们所有的手段,所有的计谋,在林凡那摧枯拉朽般的发展势头面前,都成了笑话。
造谣?县令亲自为他正名。
釜底抽薪?人家直接开荒拓土,自己造田!
现在,林凡已经不是一个人,他身后站着成百上千嗷嗷待哺,且愿意为他卖命的穷苦百姓。
动他,就等于捅了马蜂窝。
“赵兄……现在……现在可如何是好?”钱员外声音都带着哭腔,“再让他这么搞下去,咱们县里,以后哪还有人愿意给咱们当佃户?咱们的田,都要荒了啊!”
赵大富没有理会他的哭嚎,只是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抬起头,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焦虑和愤怒,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输了。
在民心,在官府,在阳谋上,他输得一败涂地。
但他,还没有到认输的时候。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那名心腹管家,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很轻,像一只没有影子的猫。
他走到赵大富身前,躬身递上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被染成漆黑的乌鸦翎羽。
翎羽的根部,还凝固着一小块暗红发黑的血迹,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气。
这是府城“黑水帮”的回信。
代表着,他们接下了这单生意。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钱员外等人看着那根羽毛,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赵大富要掀桌子了。
他要用最血腥,最直接,也是最没有退路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赵大富拿起那根羽毛,放在指尖轻轻捻动。
他看着窗外,王家村的方向,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意。
活菩萨?
开荒拓土?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在这青阳县,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阎王。
他将羽毛丢进一旁的炭盆,看着它被火舌瞬间吞噬,化为一缕青烟。
然后,他对着那心腹管家,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平静地发出了指令。
“告诉他们,事成之后,价钱再加五成。”
管家躬身领命,正要退下。
赵大富又补充了一句,声音轻得仿佛耳语,却让在场的所有乡绅,都感到了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还有,我要那个姓林的,活着。我要亲手把他种进他开出来的新田里,做一季最好的花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