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走在回平安小筑的路上,夜色渐渐笼罩金陵。
他心头平静,将今日的诗赋视作对百姓的承诺,对天地的述说。
他没有料到,在他走出贡院大门的那一刻,他笔下的文字,已在金陵城中掀起一股无形却汹涌的暗流。
贡院阅卷房内,陈修远将林凡的诗赋与策论并排放在桌上,目光久久停留。
这两篇文章,一篇直指时弊,一篇情系民生,皆是百年难遇的佳作。
“此子,非池中物。”
陈修远轻声低语,声音里包含赞赏。
他身旁的方大人连连点头,脸上喜色不减。
“陈大人明鉴,此等文章,若不能得魁首,实乃金陵文坛之憾!”
然而,并非所有考官都抱有相同看法。
那位与李家有牵连的考官,脸色阴沉,他瞥一眼桌上的考卷,冷哼一声。
“文章虽有几分新意,但言辞太过露骨,不合中庸之道。至于那诗赋,更无半点风雅,尽是些市井俗事,岂能称得上佳作?”
他这话一出,阅卷房内,又响起几声附和。
这些考官大多与金陵世家有瓜葛,对于林凡那直白的文章,本能地排斥。
陈修远眉峰微蹙,他抬手止住众人的议论。
“文以载道,何谓中庸?何谓风雅?若文章不能反映民生疾苦,不能指引治国方略,那又与那些吟风弄月的空谈有何区别?”
他语气加重,带着一股不容辩驳的气势。
“此子文章,有经世之才,有忧民之心。我意已决,将此子策论与诗赋,皆定为上上之选!”
陈修远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阅卷房内炸响。不少考官脸色煞白,他们知道,主考官这是铁了心要力挺林凡。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从贡院深处传出。
最先得知消息的,是那些在贡院外等候的世家子弟的随从。
他们将听来的只言片语,添油加醋,传回各自府中。
“听说了吗?那个青阳县的林凡,文章得了陈大人的青睐!”
“何止是青睐?据说他的策论和诗赋,都被评为上上之选!”
“真是岂有此理!一个乡野村夫,怎能写出那等惊世之作?定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
文德街上,王公子坐在茶楼里,听着下人带回来的消息,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在桌上,碎裂开来。
“林凡?又是那个林凡!”
他咬牙切齿,眼中燃起怒火,“他那等偏僻之地的秀才,凭什么能压过我金陵世家子弟?定是那陈修远老糊涂了,偏袒于他!”
王公子不甘心,他立刻召集了几个平日里与他交好的学子。
“诸位可知,那青阳县来的林凡,文章竟得了陈大人的高评?”
王公子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煽动,“他那篇策论,直指金陵弊病,言辞激烈,简直是对我金陵世家的诽谤!至于诗赋,更是粗鄙不堪,毫无文采可言!”
“竟有此事?”
一位学子皱眉,“我等苦读圣贤之书,引经据典,尚且不敢妄言金陵之弊,他一个外乡人,竟敢如此放肆?”
“这分明是妖异文风!哗众取宠!”
另一位学子附和。
“正是如此!”
王公子拍案而起,“此人文章,不引经据典,不讲风雅,专写市井俗事,这等文风,若被拔擢,岂不是要坏了我金陵文坛的根基?我等岂能坐视不理?”
一时间,关于林凡的谣言开始在金陵城中悄然散播。
“那个青阳县的林凡,文章太过偏激,说金陵城沉疴日久,是妖言惑众!”
“他那诗赋,更是粗鄙不堪,说是为民请命,实则沽名钓誉,哗众取宠!”
“听闻他文气化形,定是用了什么邪术,才引得异象!”
谣言越传越广,从茶楼酒肆,到书院学堂,甚至连寻常百姓的街头巷尾,也开始议论纷纷。
一些保守的文人,对林凡的“格物致知”和“以实为先”的理念感到不安,他们认为这与传统的儒家思想格格不入。
他们撰写文章,匿名在金陵城中的文人圈子里流传,直指林凡“离经叛道”,“蛊惑人心”。
甚至有匿名信件,被秘密送到了贡院深处,以及金陵城中一些有声望的官员府邸。
信中措辞激烈,称林凡的文章“居心不良”,暗示其背后可能有所图谋,甚至可能影响朝廷对金陵的治理。
信中还隐晦地提及陈修远对林凡的“偏袒”,质疑其公正性。
平安小筑内,林凡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觉得,这两日金陵城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
走在街上,总能感觉到一些异样的目光,那些目光中,有好奇,有探究,更有一些难以言明的敌意。
老张也察觉到了什么。
他去集市买菜,总能听到一些关于“乡野秀才”的流言蜚语。
起初,他以为是寻常的闲谈,可听得多了,便觉得不对劲。
这日傍晚,老张端上晚饭,却没像往常那样唠叨。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
“公子,今日老朽去买菜,听到一些……一些不好的传闻。”
老张低声说,脸上写满担忧。
林凡放下筷子,看向老张。
“老张,但说无妨。”
“他们都说……都说公子您的文章,太过……太过出格。说您是妖异文风,还说您……沽名钓誉。”
老张小心翼翼地说,生怕惹恼了林凡。
林凡闻言,眉峰微挑。
他想过自己的文章会引起争议,但没想到风波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猛烈。
他心中没有愤怒,反而生出一丝了然。
“哦?他们还说了什么?”
林凡平静地问。
老张见林凡没有生气,胆子也大了一些。
“他们还说,公子您用的文气化形,是……是邪术。还说……还说陈大人偏袒您。”
老张越说越小声。
林凡轻叹一声。这些谣言,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他文章中的真知灼见,被曲解为“妖言惑众”;他为民请命的肺腑之言,被污蔑为“沽名钓誉”;他与天地共鸣的文气,被妖魔化为“邪术”。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对他个人的攻击,更是金陵城中那些既得利益者,对变革的抵触,对新思想的排斥。
他闭上眼,一股无形的压力,从金陵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他淹没。
但他文宫星海内的文气,却在这一刻,反而更加活跃,仿佛被激怒的猛兽,蠢蠢欲动。
林凡缓缓睁开眼,目光深邃。
“老张,这些话,你听听便罢,不必放在心上。”
他平静地说。
“可是公子……”
老张还想说什么。
林凡摆手打断,脸上浮现一抹淡然。
“金陵城的天,该变一变了。想要掀翻腐朽的棋局,岂能不引来棋手的反扑?”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金陵城的灯火璀璨,却也掩盖不住其下涌动的暗流。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已经落下了第一颗棋子,现在,轮到那些执棋者感受压力了。
他要的,不仅仅是反击,更是要让这些质疑,这些攻击,成为他进一步推动变革的踏脚石。
明日,乡试第三场,又将有何等考题?
那些暗中对他出招的人,又将使出何种手段?
林凡心中,已然有了应对的打算。
他要让金陵城看看,一个来自青阳县的秀才,如何用笔墨,掀翻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