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前院大门被暴力撞开的巨响,如同丧钟敲响!火光与人声的浪潮瞬间吞没了商行的宁静,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后院席卷而来。
“走!”萧煜嘶哑的吼声与兵器出鞘的摩擦声在身后交织。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恐惧,甚至没有时间再看一眼那个为我断后、生死未卜的人。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我猛地扑到后窗,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窗栓。用力一掰!窗户洞开,夜风裹挟着前院的喧嚣与杀机扑面而来。
身后,房门已被重重撞击!木屑飞溅!
我一脚蹬上窗台,毫不犹豫地向外纵身跃下!
“砰——!”几乎在我落地的同时,厢房的门被彻底撞开,怒吼声和脚步声涌入室内。
“人呢?!”
“后窗!跑了!追!”
我重重摔在院外的泥地上,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地起身,发足狂奔!
身后是杂乱的脚步声、怒吼声、火把的光芒如同附骨之蛆,紧紧咬在后面。箭矢破空声尖锐地擦过耳际,笃地钉入身旁的树干!
不能停!不能回头!
我像一只被猎犬追逐的兔子,凭着对后院地形的模糊记忆,拼命向着最黑暗、最狭窄的角落冲去。荆棘刮破了衣衫和皮肤,带来火辣辣的刺痛,却丝毫无法减缓我的速度。
心脏快要炸开,肺部如同风箱般剧烈抽动。
“分头包抄!别让她跑了!”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
前方出现一排低矮的杂物房,与后院外墙形成一条狭窄的死巷!尽头是一堵高墙!
绝路!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就在绝望攫住心脏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墙角一个被荒草半掩的破洞——像是狗洞,或是雨水冲刷导致的坍塌,大小仅容一人勉强钻过!
没有第二个选择!
我几乎是扑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向那洞里爬去!粗糙的砖石摩擦着身体,身后的追喊声已近在咫尺!
“在那边!钻洞了!”
刚爬出洞口,甚至来不及站直,我猛地向前一扑,滚入外侧更深沉的黑暗里——那是一条狭窄的、堆满垃圾的背街小巷。
“快!绕过去!从外面堵住!”墙内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声。
我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沿着小巷深处狂奔。这条小巷复杂如迷宫,岔路极多,污水横流,臭气熏天。我完全迷失了方向,只知道必须远离身后的火光和追兵。
左转,右拐,再钻进一个更窄的缝隙……身后的声音似乎被这错综复杂的贫民区巷道暂时迷惑、分散了。
但我不敢停歇。肺部的疼痛和腿脚的酸软几乎让我栽倒,全凭一股意志力强撑着,机械地向前跑,不断改变方向,将自己更深地埋入这片破败区域的阴影之中。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彻底听不见任何追兵的声音,直到火把的光亮完全消失,直到双腿沉重得再也抬不起来。
我猛地拐进一个堆满废弃木桶的凹陷处,整个人脱力地瘫软下去,蜷缩在最肮脏的阴影里,用手死死捂住嘴,压抑着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的喘息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哽咽。
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涌遍全身,带来一阵阵冰冷的战栗。
萧煜……他怎么样了?
那个塞给我竹管、用身体挡住门、满身是血的身影,在我眼前不断闪现。
还有周掌柜……商行里的那些人……他们……
恐惧、后怕、担忧,以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交替冲击着我,让我止不住地发抖。
我摊开一直死死攥着的右手。
那枚冰凉染血的小竹管,正静静躺在我的掌心。
王爷……给你的……
若我未能护你出去……找‘青州先生’……说出‘云深不知处’……
萧煜最后的话语,在死寂的巷子里回响。
竹管之内,是什么?赵珩给我的?在这样的时候?通过这种方式?
而“青州先生”又是谁?在哪里?“云深不知处”……这又是什么暗语?
所有的线索都缠绕在一起,混乱不堪。而我,刚刚从一场突如其来的围捕中侥幸逃生,身无分文,衣衫褴褛,浑身伤痕,藏身于扬州城最污秽的角落,前途未卜,追兵可能仍在四处搜捕。
绝境。
真正的绝境。
我靠在冰冷粗糙的砖墙上,仰起头,透过狭窄的巷道缝隙,望向那一小片被切割的、灰蓝色的夜空。
黎明将至。
最深的黑暗似乎正在慢慢褪去,但我的前路,却比这黎明前的天色更加晦暗不明。
我紧紧握住那枚竹管,仿佛它是无边怒海中唯一的浮木。
青州先生……
我必须找到他。
可是,该从哪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