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件叠放整齐、带着刺眼新鲜血迹的灰色内衬。
冰冷的绝望如同万载玄冰,瞬间封冻了四肢百骸,连思维都几乎凝固。体内爆发的暗红邪力发出饥渴的嘶鸣,疯狂催促着我去完成这宿命般的“交接”。
远方,那恐怖存在的搏动变得更加狂暴,每一次震动都如同重锤砸在灵魂之上,整个空间都在它的怒意中哀鸣、崩裂。它似乎既因这“空”之匣的开启而暴怒,又对那即将发生的“填补”充满了某种古老的、贪婪的期待。
一切都在将我推向那个注定的结局。
成为这绝望闭环的一部分,如同匣中这件不知属于哪位前辈的染血内衬一样,成为滋养那恐怖存在的养料,或者……化为此地新的“守护”(囚徒)?
不!
爷爷苍老而疲惫的面容、小石头惊恐无助的眼神、壁画上那些守墟人最终化为墟一部分的惨状……无数画面在脑中疯狂闪现,最后凝聚成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甘与怒吼!
我不能!
我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腥甜的铁锈味瞬间冲入大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几乎在那股邪力操控着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内衬的前一瞬,我用尽全部意志,猛地将手缩了回来!
如同挣脱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呃——!”
反抗的代价瞬间袭来。体内那暗红邪力仿佛被彻底激怒,变得更加狂暴,冰冷的刺痛如同无数冰针在经脉中疯狂攒刺,试图再次夺取控制权。皮肤下的暗红纹路灼热发亮,甚至开始微微蠕动!
但我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几乎要撕裂身体的痛苦,目光死死盯住那件内衬上的血迹。
那图案……与我身上的,与壁画上的,一模一样。
它不是什么传承的信物。
它是标记。
是“源痕”的标记!是被那恐怖存在“同化”进度的标识!
历代守墟人,并非自愿镇守于此。他们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被选中的“容器”或“祭品”!通过某种方式(或许就是那所谓的“纯阳之体”),他们能够暂时承载或隔绝“源痕”的侵蚀,但最终都无法逃脱被彻底同化、化为墟一部分的命运!
而这口金属匣子,以及里面放置的、带着新鲜血迹的内衬……
它根本不是什么后手或武器!
它是一个“接收器”!一个“坐标”!
当一代守墟人被侵蚀到一定程度(或许就是血迹彻底浮现之时),他就会受到冥冥中的指引,或是被此地力量强行拖拽,最终来到这核心之地,将自己“交付”出去——或许是通过换上这匣中早已备好的、代表着新一轮循环开始的内衬?或许是将自身彻底融入那波动的巨大阴影?
完成这一次的“填补”后,那恐怖存在的力量会得到短暂的平息或满足?而那件被换下的、带着他全部侵蚀印记的染血内衬,则会被放入这口能隔绝气息的“空”之匣中,等待下一个……被选中的、身上开始浮现同样纹路的守墟人到来?
一代,又一代。
如同一个永恒的、绝望的轮盘。
而我们……我和小石头,根本不是意外闯入。从爷爷将内衬交给我的那一刻起,或许更早,从我被选为“纯阳之体”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成为了这闭环上的下一环!
小石头恐怕也难以幸免!他甚至可能是我之后的……再下一环!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愤怒取代了绝望。
我们拼死挣扎,以为是在寻找生路,却原来只是在沿着早已铺好的死路,一步步走向注定的终点!
咚!!!!
又是一声狂暴的搏动,这一次,那巨大阴影的方向,猛地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锁链绷紧欲裂的铿锵巨响!
它似乎彻底失去了耐心!
那股笼罩我们的、充满饥饿与暴怒的意志,骤然变得无比清晰和具有压迫性,如同实质的巨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我们彻底碾碎、吞噬!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这匣子,这内衬,是陷阱!是献祭台!
我猛地看向那扇紧闭的金属门。它是唯一的出口!
可是……怎么打开?进来时靠的是铜镜与血印的共鸣,如今铜镜灵性尽失,冰冷如凡铁……
不!
还有办法!
我的目光猛地回到那口打开的金属匣子上!
这匣子的材质,与那扇门极其相似!它散发出的“空”之气息,能一定程度上干扰甚至对抗那恐怖存在的力量!
它本身,或许就是钥匙!或者……是能砸开生路的最后一块石头!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脑中成型。
我猛地伸手,不是去拿那件催命的内衬,而是抓住了那冰冷刺骨的匣体本身!
“起!!”
我嘶吼着,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气力,配合着体内那仍在疯狂肆虐却也被我强行引导的邪力,猛地将这沉重无比的金属匣子从石台上抱了起来!
出乎意料,匣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不可及,仿佛它的重量并非完全来自于物理层面。
就在匣子离开石台的瞬间——
呜——!!!
一声仿佛来自深渊最底层的、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尖锐嘶鸣,猛地从那搏动的巨大阴影方向炸响!
整个空间的震动和寒意达到了顶峰!
远方,那巨大的阴影轮廓剧烈地扭曲、膨胀,表面那暗红如血痂的幽光疯狂闪烁!
它彻底暴怒了!
“小石头!抓住我!”我来不及多想,抱着这冰冷沉重、散发着“空”之气息的金属匣子,朝着记忆中来时那扇门的方向,发足狂奔!
每踏出一步,都感觉身后的冰冷和怒意如同海啸般扑来,要将我彻底淹没撕碎!
体内的邪力在疯狂反噬,剧痛几乎让我晕厥。
但我死死咬着牙,凭借着那股不甘毁灭的狠劲,冲到了那扇紧闭的、刻着黯淡血印的金属大门前!
没有犹豫!
我咆哮着,将怀中沉重的金属匣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了门中心那道黯淡的血印!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完全不似金属碰撞的巨响猛然爆发!
仿佛两颗星辰悍然对撞!
门上的血印在被匣子砸中的刹那,竟然再次爆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而金属匣子本身也爆发出强烈的、虚无的“空”之气息!
两股同源却相悖的力量再次激烈冲突、湮灭!
整个大门剧烈震颤,门板上以撞击点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细小裂痕!
那原本严丝合缝的门扉,在这狂暴的冲击下,竟然被硬生生震开了一道狭窄的、不规则的缝隙!
虽然未能完全开启,但足够一人侧身挤出!
成功了!
“走!!”
我来不及去看那匣子的下场,也顾不上身后那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恐怖咆哮,一把将几乎冻僵的小石头从那缝隙中推了出去,自己紧随其后,狼狈不堪地挤出了门外!
就在我身体脱离门内那极致森寒的刹那——
砰!!!
身后的金属大门,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带着无数裂痕,以万钧之势,猛然再次闭合!
将那无尽的黑暗、恐怖的搏动、以及那暴怒的嘶鸣,彻底关在了其后。
我们重重摔倒在冰冷粗糙的岩石地面上,重新回到了那个有着微弱幽蓝荧光、回荡着滴水声的洞窟。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而来。
但还没等我们喘上一口气——
滴答!滴答!滴答!
头顶上方,那急促的滴水声再次响起,并且近在咫尺!
同时,一股冰冷的、带着粘稠恶意的注视感,猛地从上方降临!
那具被青铜锁链倒吊的尸体……似乎因为门内的巨变和我们的再次出现,而被彻底激活了!
祸不单行!
我刚挣扎着站起身,一道浑浊暗黄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尸水,如同利箭般,从头顶的黑暗中直射而下,擦着我的脸颊飞过,打在旁边的岩壁上,立刻腐蚀出一个小坑,冒出滋滋白烟!
抬头望去,借着微弱的荧光,隐约可见那倒悬的干尸正在剧烈地摇晃,更多的尸水正从它干瘪的肢体末端凝聚、滴落,速度越来越快!
而更远处,那条被尸苔覆盖的甬道方向,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仿佛无数苔藓在疯狂滋长蠕动的声响!
前有滴水尸,后有尸苔甬道,旁边是刚刚关闭的、绝不可能再开启的凶险之门。
真正的绝境!
我的体内,暗红邪力因为刚才的爆发和反抗,正在疯狂反噬,剧痛和冰冷几乎让我站立不稳。纯阳之力依旧枯竭。八卦铜镜冰冷沉寂。那个可能关键的金属匣子也留在了门内。
油尽灯枯,山穷水尽。
我看着眼前步步紧逼的危机,又想起门内那令人绝望的闭环真相,一股极致的疲惫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挣扎了这么久,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有生路可言吗?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接连不断的绝望压垮之时,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刚才被尸水腐蚀的岩壁。
那被腐蚀出的浅坑周围,岩石的颜色……似乎有些不对?
不再是那种天然的青黑,而是透出一种……略显暗沉的金属光泽?
我猛地扑过去,也顾不上头顶再次滴落的危险尸水,用手猛地擦拭那块被腐蚀区域的周围!
更多的岩石碎屑和污渍被抹去。
下方露出的,根本不是什么天然岩石!
而是一面冰冷、光滑、带着人工铸造痕迹的……
……青铜墙壁?!
我心脏狂跳,沿着这面青铜墙向旁边快速擦拭摸索。
很快,更多的青铜墙体暴露出来。上面似乎还雕刻着极其繁复古老、但已被岁月和污垢掩盖了大半的纹路!
这面墙……是人工建造的!它挡住了后面的东西!
难道……这面青铜墙之后,才是真正的……出路?!
或者说,是另一个未知的……囚笼?
“小石头!过来!帮我!”我嘶哑地吼道,也顾不上解释,用手、用匕首疯狂地刮擦着岩壁上的覆盖物,试图清理出更大的区域,找到可能存在的门户或机关。
头顶,滴水声愈发急促,腐蚀性的尸水不断落下,在我们周围溅起危险的白烟。
身后,尸苔蠕动的窸窣声也越来越近。
我们必须在这两面夹击之下,在这面突然发现的青铜墙上,找到最后一缕……或许是虚幻的生机!
绝望的闭环之外,是否还有一线变数?
这面深藏的青铜墙,是最后的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