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凌空,祁连山北麓的疏勒河突然断流。水原三郎立在吐蕃神僧摩罗迦的骷髅法台上,望着干涸的河床狞笑:\"圣僧的'缚龙咒'果真了得!\"摩罗迦手中转动的玛尼轮忽停,轮上六字真言竟倒刻如蚯蚓:\"汉人所谓水利,不过是蚍蜉撼树。\"
瓜州城头,张议潮的陌刀插进龟裂的夯土。 刀柄红缨拂过红线女焦裂的嘴唇:\"掘井队何在?\"话音未落,西南角突然地陷——十丈深的井底渗出黑水,水中浮着刻满吐蕃咒文的青铜锁链。\"好毒的九泉锢!\"青囊士药箱里飞出食腐甲虫,噬咬锁链时爆出蓝火,井壁顿时爬满冰霜。
\"取我守宫砂来!\"空空儿咬破指尖,在井口画出二十八宿血符。血珠坠井瞬间,地底传来龙吟,三百士卒齐力拽出九条青铜镇龙钉——钉上竟缠着当年文成公主入藏时遗失的日月宝镜残片!镜光折射到青鸾镜上,霎时在云端映出吐蕃水坝方位。
雪山之巅,摩罗迦的紫金钵盂突然炸裂。\"唐人竟破了龙脉封印!\"老僧袈裟翻卷如黑云,钵中血水化作百条冰蛇钻入坝体。水原狞笑着抛洒忍镖,镖上淬的东瀛腐草毒渗入冰层:\"让唐蛮子的锄头挖穿地狱吧!\"
瓜州百姓已在鸣沙山坳集露为池。 老妇们用阵亡将士的兜鍪承接晨露,童子军以倭国影面皮制成储水囊。红线女解下青鸾镜悬于枯死的胡杨树梢,镜光过处竟催生出血色苔藓——此苔遇水即胀,农妇采来敷在干裂的麦穗上,穗粒顿时饱满如初。
\"禀大帅,吐谷浑遗民献计!\"满脸风沙的斥候呈上羊皮卷。张议潮展开时,卷中突然腾起幻象:吐蕃水坝泄洪口处,七只岩羊正舔舐盐矿。青囊士猛击药箱:\"盐蚀冰!速派工兵凿盐渠!\"
是夜,三百死士背负硝石攀上雪峰。领头的独臂校尉王震,正是当年玉门关火药匠后人。他们在冰层埋设火药时,忽见冰面浮现摩罗迦的怒目法相:\"唐狗安敢触怒山神!\"王震狂笑劈开胸前甲胄,露出满背《河渠书》刺青:\"老子拜的是大禹!\"火把掷下,刺青上的治水图竟与引线走向完美重合。
水原站在坝顶狂舞忍刀,刀风卷起带毒的雪暴。** \"唐蛮可知这坝体掺了倭国忍死士的骨灰?\"摩罗迦的玛尼轮突然嵌入坝体裂缝,轮中飞出被炼成护法神的唐军英魂。张议潮目眦欲裂,陌刀凌空劈碎幻象:\"英灵归位!\"刀气震落峰顶千年积雪,雪浪如银河倾泻。
惊天巨响中,吐蕃水坝化作冰龙腾空。溃散的洪水里竟浮出八百具倭国忍尸,尸身瞬间被卷成血肉旋涡。摩罗迦的骷髅法台在激流中沉浮,老僧突然撕开面皮——赫然是二十年前被斩首的吐蕃大将!\"张某的陌刀,认得你这张脸!\"张议潮踏浪而来,刀锋劈开洪峰,将恶灵连同法台钉入河床。
三日后的黎明,疏勒河畔响起久违的捣衣声。农学家苏世长手持《齐民要术》,指导百姓在盐碱地放养突厥羊。童子军追着啃食毒草的羊群嬉闹,每只羊铃铛都刻着\"以毒攻毒\"的篆文。忽有老农惊呼——枯死的胡杨树根下,竟涌出清泉结成\"坎儿井\"三字冰雕!
水原的倭刀插在雪山融化的冰瀑前。刀柄上系着的半截归义门金箔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张议潮的陌刀残影:\"且留此刃,待汝头颅养我河西青苗!\"狂风掠过祁连山巅,雪水裹着英魂酿的香气,在瓜州城外浇灌出千里紫麦浪。
春耕时节,农学家苏世长将《齐民要术》摊在龟裂的河床上。他枯瘦的手指蘸着突厥羊奶,在沙地画出阴阳犁沟图:\"诸君且看,这'参差垄'需如雁阵斜飞——高垄种黍,低沟栽桑,待夏洪来时,桑根自会锁住水土!\"言罢,老农王五突然跪地捧起一抔盐碱土,苏世长竟取腰间银针刺入土中,针尖霎时凝出霜花:\"此乃'银针验盐法',霜色愈重处,当放羊群啃草三日!\"
最绝是\"风车扬秕术\"。 空空儿带人拆了倭国傀儡马的铁骨,改制十二架翼展三丈的铜风车。苏世长立于车顶,白发与青衫在狂风中猎猎:\"借祁连山穿堂风!\"叶片转动时,混着砂砾的秕谷竟在空中分出九层——最轻者乃吐蕃毒麦,最重者藏有忍者虫卵。童子军持网兜追捕毒麦,恍如当年父辈在沙场围剿残敌。
夏至未至,瓜州突降蝗灾。苏世长不慌不忙点燃艾草,烟气中混入青囊士特制的\"蚕沙驱蝗散\"。忽见老农们敲响陌刀残片,金铁交鸣声惊起三千突厥羊——羊角绑着浸过狼毒的荆条,冲入蝗群如利剑劈浪。红线女以青鸾镜聚日芒,将坠地的蝗虫炼成磷粉,撒入田垄竟催得紫麦早熟十日。
秋收那日,疏勒河畔千架木耧车齐鸣。张议潮亲手驾驭的\"破阵耧\"最为夺目——辕木是吐蕃水坝残梁,轮轴嵌着摩罗迦的玛尼轮。麦浪翻滚时,轮上倒刻的六字真言忽转正形,惊得在田垄窥探的忍者傀儡自燃成灰。老卒们割麦如挥陌刀,刀刃过处,麦秆竟自动捆成\"百胜结\",此乃当年王忠嗣部曲庆功时的绑甲绝技。
最奇是\"星夜晒谷场\"。空空儿用二十八宿铜钱在戈壁摆出浑天阵,铺开的麦粒竟吸尽月华。黎明前,苏世长持玉尺轻叩粮堆:\"乾位三斗,兑宫五升!\"粟米应声分流,饱满者泛金光入仓,秕者化粉饲羊。忽有农妇惊呼,她家谷堆里钻出通体雪白的巨鼠——原是青囊士驯化的食蛊灵鼬,正叼着水原埋下的噬粮蛊!
庆丰宴上,三百瓮\"英魂酿\"开封时酒气凝云。张议潮舀起一瓢泼向陌刀,刀刃竟映出千里外的长安太仓:\"此粟当借青鸾送京!\"红线女解下宝镜残片系于粮车,镜光所照之处,拉车的瘦马忽生龙鳞。更夫王老汉醉中击柝,梆声竟与当年玄奘取经驼铃共鸣,惊得吐蕃探马坐骑跪地朝拜。
忽有童子奔来,怀中抱着异穗紫麦。穗间结着琥珀色颗粒,剥开竟是裹着蜜浆的《齐民要术》残页!苏世长老泪纵横,颤指西方:\"此乃汉时屯田遗种,张骞凿空时唤作'昆仑玉粟'!\"当夜,老农们将异穗供于坎儿井口,井底忽涌温泉,浇灌出百里翡翠般的越冬秧田。
水原的倭刀在雪山巅嗡鸣欲裂。 他遥望瓜州城外的麦浪云天,独目眦出血泪——那些曾被他下咒的盐碱地,此刻正被唐人的犁沟织成《秦王破阵乐》的五线谱。狂风卷来一粒紫麦,竟在他掌心生根发芽,穗头结出的小篆分明是\"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