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两个大兵正拖拽着一个身穿囚衣的年轻男子。那男子头发蓬乱,身上血迹斑斑,鞭痕交错纵横,手脚被枷锁束缚,狼狈之态尽显。他双脚在地面徒劳地蹬踹,试图挣脱被带上高台的命运。然而,那两个面沉如水的士兵不为所动,径直将他强行拖了上去,随后一脚踢在他脚腕,迫使他跪倒在平台之上。
男子赶忙向高台上的将军苦苦哀求:“饶了我吧!不是我要逃跑的,是姐姐自己要来的,不关我的事.......”
然而,八位将军与那一排执法者,仿若未闻他的哭喊,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四周的士兵。
紧接着,两个士兵抬着一块破旧木板,木板上有一个破草席包裹的长条状物,半颗脑袋与一双脚露在外面,浓重的尸臭刹那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秋灵目光投去,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悲戚。但她深知此刻绝不能表露分毫,只能强压内心翻涌的情绪,面上竭力维持着平静。
尸体被抬到男子身旁,男子先是一惊,旋即叫嚷道:“什么玩意,那么臭,拿远点......”然而,依旧无人理会他的叫骂。
这时,一名执法者上前,伸手掀开些许草席,文艳那已然肿胀变形、且有蛆虫在上面蠕动的面容露了出来。
男子见状,哇的一声呕吐起来,拼命想往旁边躲避。可士兵毫不留情,直接将他按压在地,令他无法挪动半分。男子恼羞成怒,恶狠狠地骂道:“你们这群莽夫,你们这群土匪......”
就在此时,陶安缓缓起身,冷冷吐出一句:“肃静。”声音虽不大,却似带着一股无形的威严,瞬间传遍全场。
士兵们即刻掏出破布,强行塞进男子口中,硬生生让他安静了下来。
场中顿时恢复寂静,陶安提高音量,大声说道:“所有将士听着!朝廷征兵,本为保家卫国之神圣使命。然而,文玉言却畏惧当兵,选择逃避。其姐姐文艳竟女扮男装,冒名顶替。入营之后,身份暴露,最终命丧军中。此等行为,严重违反军纪,扰乱军队秩序,对我军士气造成极大损伤。军队,乃国家之钢铁长城,军纪,便是这长城之基石。若人人皆如文玉言般贪生怕死、逃避责任,何谈保卫家国?若皆如文艳般肆意破坏规矩,这军队与乌合之众又有何异?今日,将相关人员全部押解至此,便是要严肃处理此案,以正军纪。让所有人都明白,在这军中,纪律如山,不容触犯!任何试图挑战军纪的行径,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处。望诸位将士以此为戒,严守军纪,尽忠职守,为守护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百姓,贡献自己的力量。”
陶安的声音在刑场上空回荡,每一个字都如重锤般,狠狠敲在每一个士兵的心上,仿佛要将军纪的威严深深烙印在他们心底。
陶安言毕,执法者们扯着格外洪亮的声音,整齐划一地重复着他的话语,而且重复了三次,依次用京话、北话、东话各说了一遍。
秋灵来到此地已两个多月,北话已基本能够听懂,简单交流也能说上几句。毕竟,她得应对刘云澈三种语言切换的训练与教导。
秋灵目光落在那男子身上,心中明白,他便是真正的文玉言,而自己先前认识的“文玉言”实则是他的姐姐。
三次重复完毕,陶安开始正式宣判。他目光冷冷落在慕散身上,声音中满是斥责:“将军慕散,戍边有功,多次大破敌寇,依照‘议功’律,本可减罪一等。然而,却因失察,致使女子混入军营,最终惨死于军中,此行为严重败坏军纪风化。现裁决如下:官职降两级,记大过一次,施以杖刑五十。罚没一半家产充入军库,望你以此为戒,以观后效!”
慕散缓缓抬头,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悲戚,旋即被彻骨的苦涩所取代。他没有喊冤,只是对着陶安所在的方向,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恭敬回应道:“末将……领罚。”
执法者立刻依照流程,再次大声重复陶安的判决话语。
慕散的亲兵们听闻判决,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就在这时,陶安的声音再次在高台上响起,字字清晰地传遍刑场每一个角落:“念慕散将军往日戍边立下诸多战功,其麾下负责验兵的士兵罪责减一等,杖刑四十,而后发配至最前线的烽燧台充役,除非立下大功,否则不得调回!”
亲兵们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纷纷伏地磕头谢恩,不敢有丝毫反抗。
执法者紧接着再次扯着嗓子,将陶安的判决重复了三遍。
接下来,轮到对初审的一众人以及负责押解的大兵宣判。陶安神色冷峻,语气依旧严肃:“初审官员以及押解大兵,虽无直接致使女子入营之重罪,但在其职责范围内未能严格把关,亦有不可推卸之责。处罚如下:杖刑四十,记大过一次。望尔等日后牢记职责,严守军纪!”
初审官员们和押解大兵们,虽免去了发配之苦,但记大过的处罚同样沉重。他们面色凝重,纷纷低头领罚。执法者同样再次重复。
陶安神情愈发冷峻,声音如洪钟般威严地响彻刑场:“文职杨才,明知文氏女扮男装隐匿于军中,却知情不报,肆意纵容事态不断恶化,此行为严重违反军法‘庇匿奸伪’条,现判斩立决!”
被宣判的杨文职身子一软,瞬间瘫倒在地,随即又挣扎着重重磕头,嘴里不断念叨:“都是我的错,我该绑她去自首的,都是我的错,我该,我该……”
执法者们立刻扯着嗓子,将陶安的判决高声重复,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这一判决,秋灵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如纸。她心中一阵慌乱,不自觉地用眼角余光看向吴四狗,而就在这时,她发现吴四狗正好也斜眼向她看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那一瞬间,传递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文玉言,”陶安的声音冷冽似冰,毫无感情地再次响起,“畏罪逃避兵役,致使其姊代役并最终身亡。依照‘军户逃役’律,罪责加三等。又因其姊身死引发军中混乱,严重牵连全军法纪,现判枭首示众,首级悬挂于城门之上三月,以儆效尤!”
文玉言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声,身体在士兵们的强力压制下,仍在拼命地挣扎,双脚蹬得地面尘土飞扬,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绝望。执法者毫不犹豫,立刻扯着嗓子重复陶安的判决,那声音在刑场上空回荡,让在场众人心中皆是一凛。
听到如此严酷的判决,秋灵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冷汗如豆般从额头层层冒出。她此时满心懊悔,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当初行为的鲁莽。如果是云灵翰自己来当兵,虽然会面临九死一生的险境,但尚有一线生机。可如今自己顶替他来,一旦被发现,那等待云灵翰的将是如文玉言这般十死无生的绝境。她的心跳急剧加速,仿佛要冲破胸膛,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拳。
此时,刑场上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士兵们个个神情严肃,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秋灵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脸上露出过多的异样,但内心的惊惶却如汹涌的潮水般难以抑制。
就在这时,陶安和七位将军,以及执法者们整齐划一地集体高呼:“行刑!”
刹那间,整个刑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笼罩,气氛陡然变得更加紧张压抑。慕散和他的亲兵,还有押解的大兵以及初审的所有人,纷纷走下高台,趴在高台下指定的位置。只见一人身边站着两个手拿军棍的士兵,其中一人熟练地拉开趴在地上之人的裤子,紧接着,军棍便如雨点般“啪啪”落下,每一击都伴随着沉闷的声响。而在正前方,还有一个执法者神情专注地认真数数,声音清晰而冰冷,在这寂静的刑场上格外刺耳。
与此同时,高台上,文艳的尸体被两个士兵迅速而粗鲁地拖走。老文职和文玉言被并排按跪着,两人的身边分别站着一个手拿大刀的士兵,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杨文职的脸上流下两行浑浊的眼泪,他没有丝毫反抗,主动将头放在案板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已经坦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文玉言嘴里的脏布被取出后,他立刻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不——不是我要逃跑!是姐姐自己要去当兵!”他拼命挣扎着想起身,然而却被士兵们死死按住,动弹不得。他涕泪横流,继续哀求着:“不是我不愿意当兵,是姐姐逼我的,你们饶了我这一次吧!......”
然而,执法者们对他的哭喊充耳不闻,只是抓起他的头,仔细地核实相貌,在确认是本人后,向手拿大刀的士兵点了点头。
刀光一闪,风裹挟着刑场的血腥味,混着尘土灌进所有人的口鼻。两人的血染红了高台,滴滴答答直往下流。文玉言的头颅被高高挑起,挂到了城门口的高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
初审人员中有不少是文职,身体底子差,没挨完打就晕过去了。执法者的做法,竟然是直接用凉水泼醒,继续行刑。
秋灵突然明白,这世道的风雨,从来不会因为你想护谁,就饶过谁。而那些沉默的、逃避的、侥幸的,最终都要在刑场,偿还最沉重的代价。
《警戒线》
电子眼眨着金属的眼
红绿灯在半空悬成标尺
每一道斑马线
都是用公式丈量过的边界
别试图给规则打个结
那些看不见的线
早把自由缝进格子里
像超市的价签
标好了所有逾越的代价
指纹在玻璃上洇开的雾
会被算法蒸成证据
脱口而出的话
正沿着光纤 长成卷宗里的铅字
风可以绕过墙角
影子能藏进暗沟
但你脚边的黄线
是焊在地上的雷
每粒尘埃都在作证
——别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