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灵囊猛地一颤,云绮月指尖如遭电击!那缕黑线已然彻底隐没,布料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灰纹,像是活物爬行后留下的印记。
云绮月指尖一颤,立刻抬眼望向洞口。
黑袍人已经站起,兜帽下的目光落在她手中布囊上,声音比之前更沉:“蚀魂丝入器,是魔族标记活物的手段。它现在认你为宿主,只要启封,百里之内都会感应到。”
叶凌轩靠在岩壁边,听见这话猛地撑起身子,肩伤让他额角渗出汗珠。他盯着黑袍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术法,自然也该知道是谁布下的?天工阁背后的人,是不是早就和魔族通了气?”
黑袍人未答,只抬起右手,掌心那道断裂锁链缠星辰的烙印再次浮现,青光微闪。他指尖轻点空中,一道残缺符纹缓缓成形——三横两折,末端勾旋如锁,正是古籍中记载的“镇魔契”起手式。
云绮月呼吸一滞。她在师父密室翻阅残卷时见过此符,那是守渊盟独有的誓约印记,唯有血脉传承者或盟誓之人方可绘制。外人即便知晓笔顺,也无法引动灵气成形。
可这符纹并不完整,中间断了一笔。
“你为何只画一半?”她问。
“因为另一半,不在人间。”黑袍人收回手,符纹消散,“守渊盟早已覆灭,幸存者不足三人。我非其血裔,只是承其遗命之人。”
叶凌轩冷笑一声:“承命?那你为何现在才出现?若真要阻魔,早在天工阁初建时就该出手。他们暗中输送灵材、助魔族破界已有十余年,你藏身何处?”
洞内一时寂静。夜珠微光映着三人神色各异:云绮月凝神细听,叶凌轩目光锐利,而黑袍人站在洞口,身形不动如山。
良久,他才开口:“我不是藏,是被封。”
“封?”云绮月皱眉。
“百年之前,守渊盟最后一位大祭司预见到今日之劫,以自身精魄为引,设下‘断渊阵’,将一批知情者与关键传承封入北境绝地。我们不能出,也不能传信。直到半月前,阵眼松动,我才得以脱身。”
他说得平静,却让云绮月心头一震。北境绝地她听说过,那是修真界三大禁地之一,终年风雪不歇,连元婴修士都难以久留。若真有人被困其中百年,恐怕早已化作枯骨。
“那你怎会找到我们?”她追问。
“不是我找你们。”黑袍人摇头,“是你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那份残图副本,本应埋于天工阁密室最底层,与七块灵碑共鸣。你们取走它那一刻,封印便有了裂痕,我才能感知外界变局。”
云绮月猛然想起那张残图上的刻痕,原本以为只是古老纹路,如今想来,极可能是某种阵法节点。她低头看向怀中的避灵囊,声音压低:“所以你是顺着残图的气息寻来?可你早一步赶到河床,分明是预知我们会去那里。”
黑袍人沉默片刻,终于道:“我知道你们会去,是因为柳萱儿。”
这个名字一出,云绮月浑身一紧。
“她不是偶然闯入匠坊旧道的散修。”黑袍人缓缓说,“她是守渊盟当年流落在外的最后一名记名弟子,虽未正式入门,但体内种过‘识渊种’,能感应到与盟约相关的气息波动。她接近你们,并非巧合。”
叶凌轩眼神骤冷:“你是说,她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证据来的?”
“她自己也不知道。”黑袍人道,“识渊种沉睡多年,直到你们进入密室那一刻才苏醒。她后来引开追兵,不是为了救你们,而是本能驱使——她必须把你们带到安全之地,否则种魂会反噬。”
她引开追兵,并非出于自愿选择,而是体内沉睡的‘识渊种’苏醒后的强制牵引。
云绮月怔住。她想起柳萱儿那一晚突然变得异常冷静的眼神,还有她说“我去引开他们”时毫不犹豫的语气。原来那不是友情,而是某种更深的牵连。
“那你呢?”她抬头直视黑袍人,“你说你不帮人,只阻魔。可你救了我们,还带我们到这里。如果你真是奉命行事,为何不直接拿走证据,独自去阻止魔族?”
黑袍人终于转过身,面对洞内二人。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因为证据本身已被污染。残图上有魔族留下的‘心印’,若由外力强行解读,会触发幻境,使人陷入妄念,最终成为傀儡。只有你们两个同时触碰,且心中毫无贪欲,才能避开反噬。”
云绮月心头一凛。她确实曾与叶凌轩一同展开残图,当时只觉一阵头晕,未曾在意。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心印的试探。
“你怎么知道这些?”她问。
“因为我试过。”黑袍人低声道,“十年前,我曾独自破解一块灵碑,结果被困幻境七日。醒来时,同门皆死于内斗——是我在梦中下达了屠杀令。”
他说完这句话,手指微微蜷缩,青色符印在他掌心一闪即逝,像是压抑着某种深层震颤。
洞内空气仿佛凝固。云绮月看着他露出灰白鬓发的一角,忽然意识到这个人承受过的远比他们想象的沉重。
叶凌轩喘了口气,靠回岩壁,声音虚弱却坚定:“就算你说的是真话,我们也无法完全信任你。你隐瞒身份,行动诡秘,甚至连门派名字都不肯说。我们凭什么相信接下来你不会把我们也送进幻境?”
黑袍人没有反驳。他只是抬起左手,在空中轻轻一划。一道青色符印浮现,缓缓落向避灵囊。金光在布料下挣扎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裂口处泛起一层薄如蝉翼的膜,像是被重新封住。
“三日内不可启封。”他说,“那股阴蚀之力已被剥离,但痕迹仍在。若提前打开,仍会引来追踪者。”
云绮月接过布囊,贴身收好。她感觉到那股热意退去了,但心里的疑虑并未消散。
“你到底是谁?”她最后问了一遍,“总该有个名字吧。”
黑袍人站在洞口,风从谷外吹进来,掀动他的衣角。他背对着光,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名字早就不重要了。”他说,“重要的是,你们还活着,证据还在。接下来的路,要么一起走,要么我独自前行。”
云绮月还想再问,却被叶凌轩轻轻拉住袖子。他摇摇头,示意暂时作罢。
黑袍人没有再说话,重新盘坐在洞口外的石上,双手交叠置于膝头,像是进入了调息状态。
洞内只剩下夜珠柔和的光晕。云绮月靠着岩壁坐下,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避灵囊的边缘。她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些话——守渊遗脉、识渊种、心印、断渊阵……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拼图,却始终无法凑成完整的画面。
她抬头看向叶凌轩,见他闭着眼,脸色苍白,呼吸虽稳但仍显疲惫。她知道他还在强撑清醒,不愿在陌生人面前露出软弱。
“先休息吧。”她轻声说,“等柳萱儿的消息。”
叶凌轩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轻微的摩擦声。
黑袍人倏然睁眼,右手瞬间按在腰间,那里似乎藏着一件未露形的兵器。
云绮月立刻警觉,屏息凝神。
只见一块玉符从远处飞来,贴着地面滑入洞中,在距黑袍人三尺处停下。玉面朝上,刻着一道扭曲的符文,正缓缓渗出血丝般的红痕。
黑袍人盯着那符,许久未动。
然后,他缓缓伸手,将玉符翻转过来。
背面写着两个字:
“南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