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岩穴口,吹动云绮月额前碎发。她靠在石壁上,指尖轻压手腕脉门,体内灵流滞涩,像被砂砾磨过的溪水。叶凌轩盘坐在外侧,剑横膝上,右手始终没离开剑柄。柳萱儿撕下最后一截布条,缠住左臂新裂的伤口,动作顿了顿。
“你刚才不该强行引动那股力量。”叶凌轩开口,声音低而稳。
云绮月没抬头,“可那是唯一能破开岩层的办法。”
“下次未必还有运气。”他说着,目光扫向洞外,“我们得尽快回去。再晚,巡逻弟子会起疑。”
柳萱儿哼了一声,“现在回去更可疑。三个带伤的人突然出现在山道上,说不是偷偷行动,谁信?”
云绮月缓缓站起身,扶着石壁稳住身形。她从怀中取出铜牌,指腹摩挲着上面磨损的刻痕——“巳七—丙”。这牌子三年前就该作废了,却还在被人使用。她闭眼回想黑袍人掌心翻出的紫印,那种压迫感与药瓶共鸣如出一辙。
“他们不是在清除异类。”她睁开眼,“是在收集某种东西。而我……可能是其中之一。”
叶凌轩皱眉,“你是说,你的体质让他们盯上了?”
“不止是我。”她摇头,“所有被注销的人,可能都还活着,只是被藏了起来。”
三人沉默片刻。远处传来一声鸟鸣,短促而突兀。叶凌轩眼神一凝,立刻掐诀,一道微光掠过地面,将三人留下的脚印尽数抹去。柳萱儿抓起药篓,抖出一把灰粉混着灵草碎屑的粉末,撒向三条不同方向的小径。
“走吧。”云绮月收起铜牌,迈步走出岩穴。
归途比来时更慢。叶凌轩走在最前,每过一处转角都停顿数息,确认无灵力波动才示意前行。柳萱儿落在最后,不时回头查看是否有尾迹。云绮月走在中间,脚步看似虚浮,实则每一步都踩在叶凌轩布下的隐符节点上。
行至半山腰一片松林边缘,云绮月忽然停下。她抬手整理袖口,借着动作微微侧身,眼角余光扫向身后树后——一抹深青色衣角迅速缩回。
她不动声色,继续前行,心跳却沉了下来。
回到门派驻地外围时,天已微亮。晨雾尚未散尽,几名早课弟子提着灯笼走过主道。三人分开几步距离,装作偶遇般汇入人流。
“我先去执事堂报备巡查记录。”叶凌轩低声说,“顺便查一下最近有没有异常调令。”
“我去采药。”柳萱儿拎起药篓,“顺便打听谁领过旧款丹药凭证。”
云绮月点头,“我去整理昨夜的线索。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在房中调息。”
三人分头行动。云绮月沿着偏廊走向自己的居所,步伐平稳,呼吸均匀。路过一处回廊拐角时,她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灵识扫过脊背,像是蛛丝拂过皮肤。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加快脚步,只是在经过窗台时,顺手将一枚玉扣放在了盆栽旁。
屋内陈设如常。她关上门,反手贴了一道静音符。随即从袖中取出三枚小铃铛,分别挂在门框、窗棂和床柱上,每一枚都用细不可见的银线连着一枚嵌有灵石的铜片。最后,她在地面画了个简易阵法,以指尖血为引,激活了四个角落的符文。
做完这些,她才脱下外袍,换上常服,打开窗户通风。一切看起来都只是寻常归来的弟子在整理房间。
半个时辰后,叶凌轩出现在执事堂门口。他交还了巡防令牌,顺口问起昨夜是否有异常警报。执事长老摇头,只说东崖一带昨夜灵气紊乱,可能是雷击所致。
同一时间,柳萱儿背着药篓出了山门。她在岔路口停下,故意将一张写有“北谷阴莲”的纸条塞进树缝,又往相反方向扔了一包空药袋,这才快步离去。
云绮月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本普通功法抄本,实则神识紧锁屋内每一处感应。铃铛未响,符文未动,但她知道,对方一定在等她放松警惕。
午时刚过,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杂役弟子送来茶水,说是掌门赐下的安神茶。云绮月接过,道谢关门,却并未饮用。她将茶杯搁在窗台,任其冷却。
直到申时初,屋外终于有了动静。一道极轻的灵力波动掠过门槛,门缝下阴影微微扭曲。紧接着,床柱上的铃铛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一颤。
云绮月端坐不动,手指却悄然滑向腰间药瓶。
下一瞬,窗棂上的铃铛猛地一震,银线崩断。与此同时,地面阵法四角符文同时亮起红光,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正试图穿过墙壁。
她霍然起身,掌心拍向阵眼。
红光骤盛,整个房间嗡鸣作响。那道影子猛然抽身欲退,却被符文锁住身形。云绮月趁机催动灵力,阵法中央升起一道光幕,瞬间照出那人胸前佩戴的令牌——灰底紫边,编号“巳七—戊”。
对方似乎察觉暴露,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撞碎窗棂跃出屋外。
云绮月追至窗前,只见那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屋檐之间,速度快得不像普通弟子。她低头看向阵法,符文已黯淡无光,唯有那枚断裂的银线还悬在半空,轻轻晃动。
片刻后,叶凌轩赶到。他看了一眼破碎的窗户和熄灭的符阵,眉头紧锁。
“看清脸了吗?”他问。
“没有。”云绮月摇头,“但他带着‘巳七组’的令牌。”
叶凌轩神色一凛,“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在门派内部安插了人手,而且能自由出入弟子居所。”
“还不止。”她指向窗台上的冷茶,“刚才有人送茶来,说是掌门赏的。”
叶凌轩立刻上前检查茶杯,指尖沾了点茶水嗅了嗅,“无毒,但加了低阶追踪香。”
“所以这不是试探。”云绮月声音很轻,“是确认我是否真的掌握了什么。”
柳萱儿这时也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我刚从药房出来,听说今早有一批‘废弃档案’要移交焚化阁。”
“什么时候?”叶凌轩问。
“就在一个时辰后。”
云绮月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名单今晚就要被毁。”
“我们不能直接闯进去。”叶凌轩冷静道,“一旦动手,就是叛门之罪。”
“那就让别人替我们闯。”云绮月忽然说。
两人看向她。
她拿起药瓶,轻轻摩挲瓶身,“我知道一个人,三个月前被注销,但他昨晚出现在我的梦里。他说,他没死,只是被关进了地牢深处。”
“你想去救他?”柳萱儿皱眉。
“我要让他自己走出来。”她目光沉定,“只要他出现,焚毁名单的事就会暂停。混乱是最好的掩护。”
叶凌轩沉默片刻,“你需要什么?”
“你去执事堂拖住轮值长老,就说发现外敌踪迹。柳萱儿,你把昨夜那枚铜牌悄悄放进焚化阁门口的签到簿里。至于我——”
她将药瓶系回腰间,拉紧衣袖。
“我去唤醒一个不该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