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方的山峦背后,暗红色光柱刺破晨雾,映得半边天发紫。云绮月站在碎石坡上,指尖还残留着那缕黑气入体后的余温,额角微微跳动。她没说话,只是将左手缓缓放下,掌心紧贴胸口,隔着衣料感受宝石的震动。
那震动越来越急,像在催促。
叶凌轩已收剑归鞘,站到她身侧半步距离,目光扫向天空。刚才那三缕黑气消散后,并未留下痕迹,可他清楚记得其中一道直冲云绮月眉心的画面。他低声问:“你看到什么了?”
“祭坛。”她声音很轻,却没迟疑,“塌了一半,旗杆断了,上面有个图腾——像是被烧毁的印记。”
柳萱儿扶着岩壁勉强站稳,脸色仍白得没有血色。她喘了口气,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张符纸,指尖摩挲着边缘裂痕:“这种地方出现祭坛……不是巧合。魔族不会无缘无故摆个破台子。”
“他们不是来建的。”云绮月抬头望向光柱升起的方向,“是已经在那儿了,等什么人完成仪式。”
叶凌轩眉头一紧:“你是说,我们被困秘境这七日,他们在准备东西?”
“不是准备。”她摇头,“是确认我们死在里面。”
风掠过山谷,吹起她的衣角。三人沉默片刻,尘土在脚边打着旋。
柳萱儿咬牙撑起身子:“那就更不能让他们得逞。我现在走不动也得走。”
云绮月弯腰捡起一块尖石,在地上迅速划出几道线:一条主路通向西北,两侧山脊低矮,适合隐蔽行进;另一侧沟壑纵横,易守难攻。她指着主道中段一处凹陷:“这里有踩踏痕迹,不止一人走过,而且方向一致。”
叶凌轩蹲下身,伸手拨开浮土。底下碎石排列紧密,边缘有刮擦痕迹,明显是多人快速通过时靴底带出的力道。“不是巡逻,是集结。”他说,“目标明确,路线固定。”
柳萱儿取出一张空白符纸,掐诀轻点。符纸飘起寸许,随风微颤,忽地转向西北偏北方向。“气流被扰动过,”她眯眼看着符纸晃动频率,“有人用隐匿术遮掩行踪,但压不住灵气回流的波动。”
云绮月闭目,将宝石贴于掌心。它比之前更烫,震感顺着经脉往上爬,指向同一个方位。她睁开眼:“它在回应什么。不是仇恨,也不是杀意……是一种召唤。”
“谁在召唤?”叶凌轩问。
“我不知道。”她握紧宝石,“但我知道,如果我们不去,就会有人再也回不来。”
柳萱儿深吸一口气,把符纸塞回袖中:“那就别在这儿算时辰了。我还能撑一段路。”
三人不再多言,沿主道前行。地面逐渐由碎石转为硬土,脚印愈发清晰。云绮月走在最前,每一步都放得很轻,眼角余光不断扫视两侧山体。叶凌轩落后半步,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虎口裂伤渗出血丝,染红了缠绳。
走出不到一里,云绮月忽然停步。
前方土路上,一道浅痕横贯而过,宽约两指,深不过半寸,像是某种器物拖行所致。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痕迹边缘——泥土微湿,带有焦味。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她说。
叶凌轩走近查看,神色凝重:“像是封印桩移动过的轨迹。这类东西通常用来镇压阵眼,若被挪动,说明阵法已被激活或转移。”
柳萱儿皱眉:“谁会把封印桩从原位拖走?”
“不是拖走。”云绮月站起身,盯着远处山影,“是取出来用了。”
空气骤然沉了几分。
三人继续前进,速度加快。越往西北,地势越低,两侧山丘合拢,形成一条天然狭道。风在这里变得滞涩,吹在脸上带着一丝腥气。
又行数百步,云绮月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前方十丈外,一棵枯树斜插在路边,树干断裂处不似风折,倒像是被巨力硬生生掰断。她缓步靠近,伸手触碰断口——木质发黑,内里竟有一层薄霜覆盖。
“寒毒?”柳萱儿凑近看,“可这儿明明干燥无雪。”
云绮月摇头:“不是寒毒,是极阴之物经过留下的残息。这种霜不会结在外面,只会从内部凝出。”
叶凌轩拔剑轻挑,削下一小片木屑。剑锋刚碰上,木屑瞬间化作灰粉,随风散去。
“碰不得。”他收剑,“一触即朽,说明已经被侵蚀透了。”
云绮月盯着那棵树,忽然想起什么。她解开衣领一角,将宝石取出,悬于断口上方。宝石剧烈震颤,光芒一闪即灭,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猛地收回手。
“它怕那个东西。”她低声说,“不是敌意,是……敬畏。”
柳萱儿瞳孔微缩:“能让火属性灵宝产生这种反应,绝不是普通邪物。”
“也不是魔气。”叶凌轩补充,“刚才那股阴息,和我们在秘境里遇到的完全不同。”
云绮月将宝石重新藏好,语气坚定:“不管是什么,他们都把它运往那个祭坛。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完成之前到达。”
三人重新启程,脚步更快。天色渐亮,可山谷深处依旧昏沉,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幕布笼罩。沿途所见脚印越来越多,偶尔还能发现几点干涸的黑斑,踩上去黏鞋底。
柳萱儿走得吃力,呼吸开始紊乱,但她始终没喊停。
直到前方山路拐弯处,一块半埋入土的石碑露出一角。碑面刻字模糊,只能辨认出下半部分——一个扭曲的符号,形似双蛇缠绕,中央裂开一道缝。
云绮月蹲下身,用手拂去泥尘。指尖刚触到那道裂缝,宝石再次震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她闭眼,脑海中再度浮现画面:祭坛中央插着一根漆黑长柱,顶端悬挂一面残旗,旗面上正是这个符号。柱下堆满白骨,最上面一具骸骨手腕戴着一只玉镯——和她母亲失踪前戴的那一模一样。
她猛然睁眼,呼吸一滞。
叶凌轩察觉不对,立刻扶住她肩膀:“怎么了?”
她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石碑上的符号,嘴唇微微发抖。
片刻后,她站起身,声音沙哑却坚决:“走快些。再晚一步,就来不及了。”
三人加快步伐,沿着痕迹疾行。山道渐窄,两侧岩壁逼近,头顶只剩一线天光。风声在耳边呼啸,夹杂着某种低频的嗡鸣,像是地下传来的心跳。
云绮月走在最前,左手按着胸口,右手紧握成拳。她能感觉到,每往前一步,宝石的震动就强一分,仿佛正被某种力量牵引。
终于,在转过最后一个弯时,他们看到了前方谷底的一片空地。
空地中央,一座半塌的石台静静矗立,四角插着四根锈迹斑斑的铁桩,其中一根已被拔起,扔在一旁。石台表面刻满符文,大多已被磨平,唯有中央那个双蛇缠绕的标记,清晰如新。
云绮月停下脚步,望着那座祭坛,心跳几乎与宝石同步。
就在这一刻,她胸前的宝石猛地一烫,整块晶体亮起赤光,照得她掌心通红。
她低头看去,只见宝石内部浮现出一行细小文字,古老而陌生,却让她瞬间读懂了意思:
“血脉归来,门将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