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区(能源核心),一个巨大、庄严、如同地下教堂的球形大厅。
参观完了代表着“智慧”的b区、“神经”的c区、以及代表着“力量”的d区之后,高斯宇并没有立刻结束这次足以载入史册的“地下城之旅”。
他通过通讯器,用一种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郑重的语气,对众人说道:
“龙将军,钱老,以及各位前辈。”
“接下来,我将带你们去参观这座地下城,也是我们未来大学,最重要的地方。”
“那里,是它的‘心脏’。”
“心脏”……
这两个字,让刚刚从d区那极致的工业震撼中回过神来的众人,心头又是一震。
他们无法想象,还有什么,能比之前看到的那些更加重要,更加核心。
越野车再次启动,穿过几条同样宽阔但风格迥异的通道,最终,停在了一扇与之前所有大门都截然不同的大门前。
这扇门,没有d区的厚重肃杀,也没有b区和c区的科技感。
它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暗金色的光泽,门上没有任何线条和装饰,只有一个简洁而又充满了某种哲学意味的、螺旋形的符号。
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门后的世界。
当众人走下车,踏入这个被标记为(能源核心)的区域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屏住了呼吸。
这里……太安静了。
太……庄严了。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空旷、向上延伸了数百米,最终汇聚于一点的、完美的球形空间。
整个空间的设计风格,与之前的科研区和工业区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复杂的仪器,没有穿梭的机械臂,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陈设。
只有纯粹的、宏伟的、足以让任何身处其中的人,都感到自身无比渺小的空间感。
球形大厅的穹顶之上,不再是模拟日光的明亮光源,而是散发着一种如同深邃宇宙中的、蓝色星云般的、梦幻而又柔和的光芒。光芒缓缓流淌,变幻莫测,让人仿佛置身于星海的中央。
而四周的墙壁,则是由一种能够吸收几乎一切声音和光线的、特殊的暗金色合金构成。它让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种宁静、肃穆、甚至带有一丝神圣的氛围之中。
走在这里,所有嘈杂的心思,似乎都会被这环境所涤荡。每一个人的心中,都会不自觉地,升起一种如同走进古老神殿、即将面见神只般的敬畏之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大厅的正中央。
在那里,是一个巨大的、层层叠叠、向上收缩的、如同古代祭祀神明所用的圆形祭坛般的庞大平台。
这个“祭坛”,完全由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闪烁着冰蓝色寒光的超导磁约束线圈,和无数条如同巨蟒般盘绕的、复杂的超低温冷却管道包裹而成。
它的结构,精密、复杂,充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属于终极科学的秩序之美。
此刻,这个巨大的“祭坛”中心,是空置的。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位置,这个空置的平台,才是整座地下城,真正的“心脏”所在!
是它,为b区的无数实验室,提供了进行各种极端实验的庞大能量。
是它,为c区的超级计算机,提供了维持运转的澎湃算力。
更是它,为d区的“黑灯工厂”,提供了制造一切未来武器的无穷动力!
就在众人为这庄严而又宏伟的景象而失神时,高斯宇的声音,通过遍布在大厅四周的隐形扬声器,缓缓地,清晰地响起。
他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仿佛也带上了一丝神圣的意味。
“各位。”
“这里,就是未来大学,乃至……未来整个龙国的‘心脏’。”
“这个平台,是为我们真正的‘人造太阳’——,所预留的位置。”小型化可控核聚变反应堆
“它的代号,为‘烛龙’。”
“一旦它被成功点亮,这里,将会向外输出足以供应一座千万级人口现代化大都市,所有工业和民用需求的庞大能源。而且……”
高斯宇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在众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绝对清洁,绝对安全。”
小型化可控核聚变反应堆!
当这十一个字,从高斯宇的口中,如此轻描淡写,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来时。
当这个困扰了地球上所有顶级物理学家近一个世纪的、人类的终极能源梦想,被他以一个已经预留好“位置”的、既成事实的姿态,宣告出来时。
轰——!!!
钱振华院士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炸开了!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得滚圆!
他死死地盯着大厅中央那个巨大的“祭坛”,嘴唇哆嗦着,身体剧烈地颤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地击中了胸膛。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他像一个漂泊了一生的游子,终于看到了故乡的炊烟。
他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终于亲眼见到了自己信仰了一生的神迹。
他踉跄着,一步,一步地,脱离了队伍,独自一人,向着那个巨大的“祭坛”,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虚浮而又沉重。
他的背影,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那么的苍老,却又那么的……执着。
他走到了“祭坛”的边缘,颤抖着,伸出了自己那只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的、干枯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冰冷、光滑的、用于约束未来反应堆的暗金色合金墙壁。
在那一瞬间,冰冷的触感,仿佛触动了时光的开关。
他的眼前,不再是这个充满了未来感的宏伟神殿。
他仿佛……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六十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的自己。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跟在自己那位同样穿着中山装的、德高望重的老师身后,在京城郊外一间四处漏风的、简陋的实验室里,为了龙国自己的核物理事业,点燃了第一盏昏黄的煤油灯。
他看到了……
为了攻克一个关键的理论难题,他和他的师兄弟们,在一个小小的黑板前,不眠不休地,争论了七天七夜。几代科学家,为了这个共同的梦想,前仆后继,将一头乌黑的秀发,熬成了满头银霜。
他想起了……
二十多年前,他的老师,那位为龙国核事业奠定了基石的伟大先驱,在临终前,躺在病床上,已经说不出话来。却依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地,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用那双充满了不甘与期盼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个词——
“太阳……太阳……”
他知道老师的意思。老师一生的遗憾,就是在有生之年,没有看到龙国人,用上我们自己的、清洁的、永不枯竭的“人造太阳”。
“一定要……一定要让咱们中国人,用上咱们自己的‘太阳’啊……”
老师的临终嘱托,几十年来,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一生奋斗的最终目标。
……
几十年的辛酸,几十年的委屈,几十年的忍辱负重,几十年的苦苦坚持,几十年的伟大梦想……
在这一刻,当他亲手抚摸着这个即将安放“人造太阳”的“神座”时,所有积压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全部奔涌了上来!
这位为国奉献了一生,在任何困难和强敌面前都未曾弯过脊梁的八旬老人,再也支撑不住了。
他靠在那冰冷、光滑的合金墙壁上,将自己的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倚靠了上去。
然后,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他失声痛哭,老泪纵横。
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这座寂静的、庄严的地下神殿中,回荡着。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厅,对着那个巨大的“祭坛”,语无伦次地,嘶声呼喊着:
“好……好啊……”
“老师……老师您看到了吗……?”
“我们……我们快成功了啊……!”
“我们的‘太阳’……就要……就要升起来了……!”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龙卫国在内,都被钱老这突如其来的、真情流露的一幕,深深地打动了。
他们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位靠在墙边,哭得像个孩子的八旬老人,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打扰。
他们的眼眶,也都不自觉地,湿润了。
他们知道,钱老的眼泪,不仅仅是为他自己而流。
更是为那些,为了龙国的科技事业,默默奉献了一生,将自己所有的青春、热血和生命,都融入了这片土地,却最终没能看到梦想实现的那一代代、前仆后继的科学家们而流!
他们也知道,他们正在亲眼见证的,不仅仅是一座地下城的落成。
更是一个梦想的传承,和一个时代的……交接。
从今天起,那沉重而又伟大的火炬,将由一个年轻人的手,高高举起,照亮整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