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暖阁内,地龙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太子脸上的寒意。他捏着手中的鎏金酒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晃出细密的涟漪,映着他眼底的焦躁。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雕花窗棂上,无声无息地融化,像极了近日那些让他捉摸不透的异常——李公公没了消息,绣坊的绣娘凭空失踪,连派去监视靖王府的人都传回“一切如常”的模糊说辞,这些零碎的线索缠在心头,让他坐立难安。
“殿下,喝口酒暖暖身子吧。”一旁侍立的太监小心翼翼地递上热帕子,却被太子挥手打翻在地。帕子落在金砖上,热气瞬间消散,留下一片湿痕,像一道刺眼的警示。
“暖什么暖!”太子猛地站起身,腰间的玉带撞击着腰间的玉佩,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声响,“李公公从上次去长乐宫见贵妃后,就说染了风寒闭门不出,这都多少天了?派去探望的人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只说‘病得重,不便见客’——他一个常年伺候人的老奴,什么时候这么金贵了?”
站在殿角的侍卫统领周峰心中一紧,连忙上前半步:“殿下息怒,许是李公公真的病得不轻。他年纪大了,冬日里染了风寒,恢复得慢也正常。属下再派几个懂医术的侍卫,以‘送药’的名义去他府上看看,定能探个究竟。”
“探?怎么探?”太子转过身,目光像淬了冰,直直盯着周峰,“上次让你去查绣坊的事,你说绣娘是‘家中有事,临时告假’,可现在呢?连着三个参与制作香囊的绣娘都没了踪影,她们住的院子空无一人,连铺盖卷都没带走——这叫‘告假’?这叫凭空消失!”
周峰的额头渗出细汗,他确实派人去查过绣娘的下落。绣娘们住的小院在东宫西侧的民巷里,平日里由东宫侍卫看守,按说插翅难飞。可三天前,看守的侍卫突然回报“绣娘不见了”,他赶过去时,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桌上还放着没绣完的缠枝莲纹样——那纹样,正是毒香囊上的图案。他当时只当是绣娘怕惹祸逃走,可如今连李公公也没了消息,他才意识到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殿下,绣娘失踪之事,属下确实有失察之责。”周峰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惶恐,“但属下已派人封锁了京城的城门,严查出入的妇人,只要绣娘们还在京城,定能找到她们的下落。至于李公公……或许真的是巧合,毕竟他与绣娘素无往来,不会有什么关联。”
“巧合?”太子冷笑一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眼神阴鸷,“本王最不信的就是巧合。你想想,绣娘失踪的前一天,李公公去了长乐宫;绣娘失踪的当天,靖王府那边就传出‘靖王病情加重,闭门静养’的消息——这两件事凑在一起,你不觉得奇怪吗?”
周峰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殿下的意思是……靖王他在装病?”
“不然呢?”太子转过身,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桌上,酒液溅出,洒在昂贵的锦缎桌布上,“靖王上次遇刺,虽说是‘重伤’,可也没伤到要害。太医说他‘需静养三月’,可这才一个多月,他就敢私下查案?若他真的在装病,那他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李公公和绣娘的失踪,说不定就是他搞的鬼!”
周峰的心跳骤然加快。他想起上次去靖王府探望时的情景——靖王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说话有气无力,看起来确实病得不轻。可现在回想起来,靖王的眼神却异常清明,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多心,如今想来,那或许就是靖王故意露出的破绽。
“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周峰站起身,语气凝重,“若靖王真的在装病查案,那我们的计划就危险了。毒香囊、李公公、绣娘……这些都是我们的把柄,一旦被靖王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本王当然知道后果!”太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急败坏,“所以才让你去查!你现在就派人去靖王府,盯着靖王的动向,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静养’。再去李公公府上,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见到李公公本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属下这就去办!”周峰连忙领命,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太子叫住他,眼神变得更加阴狠,“再派些人手去长乐宫,告诉贵妃,让她也小心些。若是靖王真的在查我们,她那边也要做好准备,别被靖王抓住把柄。还有,通知我们安插在太医院的人,让他们密切关注太后的病情——若是太后的身体有好转,或者有什么异常,立刻回报!”
周峰心中一凛,他明白太子的意思。太后是巫蛊案的关键,若是太后的病情好转,或者说出什么对他们不利的话,那他们的计划就彻底完了。而太医院的人,正是他们安插的眼线,负责暗中控制太后的病情,让她一直处于“病重”的状态。
“属下明白。”周峰躬身应道,“属下这就去安排,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看着周峰匆匆离去的背影,太子的脸色依旧阴沉。他走到书架前,伸手抽出一本看似普通的书,轻轻一按,书架后面竟露出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锦盒,里面装着几封密信——都是他与郑贵妃密谋巫蛊案的证据。他拿起密信,指尖微微颤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靖王……你最好别坏本王的好事。”太子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若是你真的在装病查案,本王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他将密信重新放回暗格,仔细关好书架,又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他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若是一步踏错,不仅皇位无望,还会身败名裂。他必须尽快查清靖王的真实情况,若是靖王真的在查他们,他就必须提前动手,将靖王彻底除掉,永绝后患。
而此刻,东宫之外,周峰正快马加鞭地安排人手。他派了最得力的手下去靖王府监视,又亲自带人去李公公府上。寒风呼啸,雪花打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疼,可他却丝毫不敢懈怠。他知道,太子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若是靖王真的在装病查案,那他们所有人都将陷入危险之中。
李公公府上,大门紧闭,门环上落满了积雪,看起来确实像是许久无人出入。周峰让人砸开大门,带着侍卫冲了进去,却发现府中空无一人,只有几间屋子的桌椅摆放整齐,像是主人只是临时外出。可仔细搜查后,他们在李公公的卧室里发现了一丝异常——床底下的地砖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挖开后,里面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小片碎纸,上面印着东宫的火漆印。
“统领,你看这个!”一个侍卫捡起碎纸,递给周峰。
周峰接过碎纸,心中一沉。这片碎纸,正是密信上的一部分。他立刻意识到,李公公不仅失踪了,连他藏起来的密信也被人拿走了。而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靖王,不会有第二个人。
“快!立刻回报殿下!”周峰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靖王真的在装病查案,李公公的密信也被他拿走了!我们的计划,真的危险了!”
侍卫领命,立刻骑马赶往东宫。周峰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看着飘落的雪花,心中充满了不安。他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而他们,或许已经没有时间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