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来之后,给堂单叠了叠,顺手就扔供桌下面了。
刚要直起身,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吓得猛地回头来了句国粹“我靠!”
黄天乐就站在我身后,依旧是熟悉的瓜皮帽和小马甲,不过这次变成了人的形态,大概十三四岁孩子的样子,他晃了晃手,语气里带着些许轻松说:“前前后后俩月,你总算折腾明白这关了。”
“啥意思?” 我脑子瞬间 “嗡” 了一下,愣在原地,“我这出堂…… 也是关卡?”
他点了点头,几步走到沙发边坐下,身体往靠背里一陷,姿态透着股悠闲劲说道:“没错,你这堂子打根儿上就错了。
我们一直没说,就是想看你啥时候能醒过味儿来,敢顺着自己的心走。”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心里那点混沌忽然散了些,索性也不管地上凉,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
话头忽然拐到另一件事上:“行吧,那我问你!桂芬对象还欠咱们两万呢,咋办啊?那钱可是我从网贷里挪给他的,到现在还背着利息呢!”
黄天乐的目光往供桌底下扫了眼,又落回我身上:“你把撤堂单的事儿,还有桂芬对象欠钱的底细都跟你倩姐他们说,不出几天,桂芬肯定会来找你。”
他停了下又说道:“钱能要回来,但这脸肯定得撕破。你能接受不?”
我听完反而笑了:“有啥不能接受的?桂芬是对我好,可那种好总像飘在半空似的,不切实际,我早就觉得不对劲,像是带着啥图谋。再说,我去她那儿没几次,每次她都拐弯抹角挑拨我和倩姐他们的关系,这哪儿像个师父干的事儿?道不同,本来就没法一块儿走。”
黄天乐转头朝我看过来,眼里带着点赞许的笑意,轻声说了句:“不错啊,有长进。”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像被风吹散似的,没了踪影。
我早就习惯了小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架势了,掏出手机就给倩姐发消息,把桂芬对象借钱的事儿、撤堂单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我还记得撤堂单的那天晚上,我睡得格外沉,还做了个挺温暖的梦。
梦里满是熟悉的仙家,小黄站在最前面,小九凑在他旁边,白天祖和胡天刚也在,一个个都朝着我笑。
跟倩姐他们说完没两天,桂芬对象的微信就发了过来,语气冲得像吃了枪药似的说:“不就是欠你两万块钱吗?你至于到处跟人说?还有你那堂子怎么就给你整错了?”
我握着手机皱了皱眉,回了句:“谁跟你说的这些?”
那边就没再回复了,像是被人拦住了,就挂了电话。
没过几分钟,微信显示有人转账,一打开就是桂芬转了两万过来,紧接着桂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听不出情绪说:“钱转你了,还欠你别的吗?”
“不欠了。” 刚等我说完,她就挂了电话。第二天我再点开微信,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她删了好友。
我盯着红色的 “已删除” 字样,没生气,甚至一点也没觉得可惜。
后来过了一年多,跟大梦聊天时,她忽然提了一嘴:“你还记得桂芬对象不?当时因为欠钱这回事,他们还要上文安找你呢,后来是桂芬拦着就没来。”
我听了,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接话。
其实在桂芬删除我之后,倩姐和王姐说过,我和倩姐在一块出去玩大多数都是我花钱,我吃亏,倩姐有所图一类的,这都不用想这话就是桂芬那边传的,就像当初在桂芬那儿,她总在我身边说倩姐他们的不是一样。
有些事,过去了就该让它过去,撕破的脸也没必要硬凑着粘回去,没走到底的路,更犯不着回头反复琢磨。
顺其自然,随缘而为,本就是我跟仙家打交道这么久悟到的理。
桂芬那档子事总算落了定,可堂子上的炉还摆着一堆,看得我犯了难。我蹲在供桌前数了又数:仙家占了八个,道家一个、佛家一个、密宗一个,还有看门的、看事的各一个,加起来足足十三个炉。
我一个人,哪儿烧得过来这么多?
看着炉,心里头开始打鼓:是找别人来翻堂子,还是自己试着弄?
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没个谱,不如先找之前认识的师父问问。我翻出微信,扒拉半天找到了那个山东师父的头像,等我点进去一看,页面显示 “该账号已注销”。
我赶紧问之前一块儿跟他聊过的人,才知道那位 “大师” 骗钱被人告了,进去蹲笆篱子了。
索性,这路也算是断了。
我叹口气,又开始物色下一个 “幸运观众”。
开头聊的时候倒挺顺利,对方说得头头是道,我也定了心,打算找他出堂来。可到了转钱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弹出 “危险交易” 的提示,红彤彤的字在眼前晃,看得我心里一咯噔。
跟玄学打交道这么多年,“外应”这事儿我从来深信不疑。这提示哪儿是巧合?分明是仙家在提醒我,我果断退了转账页面,放弃了这个念头。
之后的半天,我就坐在堂子跟前发呆,眼睛盯着那十三个炉,脑子里乱糟糟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心里突然来了个感觉,“自己出” ,反正看事都是仙家看,我也带仙,怎么自己不行呢?非得找别人呢?
想到这儿,心里仅剩的那点犹豫全都瞬间消散了。
当即直起身,对着供桌上的堂口恭恭敬敬站定说道:“弟子有惑,想请教仙家。这堂子该怎么翻才对?还需要新的堂单吗?眼下这十三个炉到底该留几个才合规矩?”
最后一个字刚落,空气里像是轻轻晃了晃,没等我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已稳稳立在供桌之。
那是个中年男人,竟就这么坐在一把雕花太师椅,椅子更像是凭空显出来的,木质温润,椅背上的云纹雕刻透着古意。
他穿一身深色道袍,袖口处缀着几缕深金色云纹,头发用一根素色木簪,绾得整齐,没有半点凌乱,脸上没带任何装饰。
就只是单单端坐的姿态,就透着股说不出的端正 、庄严。
他微微抬眼,目光从高处落下来,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落在我耳里:“咱们这堂营,无需堂单束缚。佛、道、仙、密宗四家各留一炉便足够。至于看事与看门的炉留与不留,如何安排,便由你自己定夺,你的堂口,本就该随你的心走。”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渐渐淡去,连那把太师椅也一同消失了。
再回看供桌上依旧是原来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可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刻在我心里,带着股温热的力量,任如何都忘不了,连语气里的平和与笃定,都还在耳边轻轻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