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听说你们这儿住了个生面孔的小娘们?爷们儿几个从京城一路追过来,可算找着线索了!识相的,把人交出来!”
楼下嚣张的吼声如同惊雷,炸响在叶茯苓耳边。影蛛!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踪到了这个边陲小镇!是巧合,还是她沿途留下了什么破绽?亦或是……京城那边有更高明的手段锁定了她的方位?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叶茯苓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硬拼是绝无胜算的,楼下那几个影蛛杀手的气息,每一个都比落鹰峡的土匪头目还要凌厉数倍!她之前干扰普通土匪尚且吃力,面对这些专业的杀人机器,她那点操控草木的能力,恐怕连拖延片刻都难以做到。
逃!必须立刻逃!
她迅速扫视房间。窗户临街,跳下去必然暴露。唯一的出路是房门,但楼梯就在房门不远处,下去就会正面撞上影蛛杀手。
怎么办?
就在她心急如焚之际,怀中的巡天令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警示意味的温热感!与此同时,她通过“草木之语”模糊感知到,客栈后院的马厩方向,似乎有一股……平和而隐晦的气息?那股气息与影蛛杀手的阴冷暴戾截然不同,仿佛刻意收敛,融于周遭环境之中。
是敌是友?
来不及细想了!前有狼,后有……未知。她只能赌一把!
叶茯苓不再犹豫,猛地拉开房门,并未冲向楼梯,而是转身朝着走廊尽头的后窗方向狂奔!那里通向客栈的后院!
“在楼上!追!”楼下的影蛛杀手立刻发现了她的动静,脚步声如同骤雨般踏上楼梯!
叶茯苓冲到走廊尽头,后窗紧闭着。她顾不得许多,运转源初生机强化手臂力量,猛地推开窗户,纵身跃下!
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去力道,她毫不停留,朝着马厩方向冲去。她能感觉到,那股平和的气息就在马厩附近!
“想跑?!”一声冷喝从头顶传来,一道黑影如同大鹏般从二楼窗口扑下,正是那名脸上带疤的影蛛头目!他身法极快,手中淬毒的短刃带着腥风,直刺叶茯苓后心!
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躲闪!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叶茯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从马厩阴影处响起!速度比影蛛头目的攻击更快!
影蛛头目只觉得手腕猛地一痛,仿佛被什么极细极韧的东西狠狠抽中,力道奇大,短刃险些脱手!他攻势一滞,惊骇地望向马厩方向。
只见一个身着粗布麻衣、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倚靠在马厩的木柱旁,手中把玩着几根……草茎?
刚才袭击他的,竟然是草茎?!
“什么人?!影蛛办事,闲杂人等滚开!”影蛛头目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他身后,另外四名影蛛杀手也已跃下,呈扇形围了过来,杀气锁定叶茯苓和那个斗笠人。
斗笠人抬起头,斗笠下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甚至有些木讷的中年男子的脸,唯有一双眼睛,平静得如同古井,没有丝毫波澜。他并未理会影蛛头目的威胁,而是看向惊魂未定的叶茯苓,声音平淡无奇:“姑娘,可是要雇车西行?”
他说话的同时,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叶茯苓立刻感觉到,怀中的巡天令再次传来一阵温热,这次不再是警示,而是一种……微弱的共鸣?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是巡天司安排的人?还是……另有所图?
但此刻,她别无选择。
“是!我要西行!”叶茯苓立刻答道,同时快步向斗笠人靠近。
“找死!”影蛛头目见对方完全无视自己,怒火中烧,再次挥刃攻上,其他四名杀手也同时发动攻击,刀光闪烁,封死了叶茯苓所有退路!
斗笠人依旧站在原地,仿佛没有看到那致命的攻击。直到刀锋及体的前一刻,他才轻轻一弹指。
“嗡!”
他手中那几根看似普通的草茎骤然绷直,如同拥有了生命的绿色细剑,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射向五名影蛛杀手的手腕、脚踝等关节处!
速度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噗噗噗噗噗!”
五声轻响几乎同时响起!
五名影蛛杀手前冲的身形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绊住,齐齐发出痛哼,攻势瞬间瓦解!他们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手腕或脚踝处,不知何时被一根柔韧的草茎洞穿,鲜血汩汩流出,那草茎深入骨缝,带来钻心的剧痛,更是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力道,让他们半边身体都酸麻无力!
这是什么武功?!以草木为兵,伤人于无形?!
影蛛杀手们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们杀人无数,见过各种诡异的武功,却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
斗笠人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只是随手赶走了几只苍蝇。他看向叶茯苓,语气依旧平淡:“车在后门,走吧。”
叶茯苓压下心中的震惊,毫不犹豫地跟上斗笠人,朝着客栈后门跑去。
“站住!”影蛛头目强忍剧痛,还想阻拦。
斗笠人头也不回,反手又是一弹。
一根草茎如同绿色的闪电,瞬间没入影蛛头目面前的青石板地面,只留下一个细小的孔洞,深不见底!
影蛛头目脚步猛地顿住,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这一下若是打在他身上……
他眼睁睁看着叶茯苓和那个神秘的斗笠人消失在客栈后门,咬了咬牙,最终没敢再追。他迅速取出信号烟花,想要通知其他同伴。
然而,他刚抬起手,又是一根草茎破空而来,精准地击碎了他手中的烟花筒!
斗笠人冷漠的声音远远传来:“告诉你们主子,人,我带走了。再跟来,死。”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骨髓发寒的杀意。
影蛛头目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再也生不起丝毫追击的念头。
……
客栈后门外,果然停着一辆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青篷马车,拉车的是一匹看起来有些瘦弱的老马。
斗笠人示意叶茯苓上车,自己则坐上了车辕,轻轻一抖缰绳,老马打了个响鼻,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驶出了小镇。
马车内陈设简单,却十分干净。叶茯苓坐在车里,心绪难平。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交锋,斗笠人展现出的实力,远超她的想象。操控草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简直闻所未闻。
他到底是谁?巡天司的人?可巡天司使者不都是如同之前那位,驾驭金焰凤鸟、威严莫测的吗?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如同普通车夫般的人物?
“前辈……多谢救命之恩。”叶茯苓试探着开口,“不知前辈尊姓大名?可是受人所托?”
斗笠人驾着车,头也不回,声音平淡:“名字不重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送你一程而已。”
“是……巡天司吗?”叶茯苓忍不住追问。
斗笠人沉默了片刻,才道:“巡天司自有其规矩。你只需知道,在你抵达‘归墟之眼’前,我会尽力保你平安。但前路凶险,最终能否到达,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他间接承认了与巡天司有关,但似乎并非直属。
叶茯苓心中稍安,至少目前看来,是友非敌。她想了想,又问道:“前辈,您可知……靖王殿下如今何在?他可还安好?”这是她最牵挂的事情。
斗笠人握着缰绳的手似乎微微紧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巡天司带他走,自有缘由。他目前无恙,你不必担心。专心你自己的路。”
听到凌或无恙,叶茯苓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她不再多问,靠在车厢上,感受着马车规律的颠簸,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连续的精神紧绷和之前的惊险逃亡,让她身心俱疲。
她闭上眼睛,开始调息,运转源初生机恢复损耗的精神力。有这位神秘强者护持,她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警惕。
马车驶离了西平镇,沿着荒凉的官道,一路向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映照着远处连绵的、如同巨兽脊背般的荒凉山峦。
斗笠人驾车的技术极好,马车行驶得十分平稳。他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仿佛与这辆破旧的马车、这匹老马、以及这荒凉的道路融为一体。
叶茯苓在调息中,隐约感觉到,斗笠人身上那股平和的气息,似乎与周围的自然环境有着一种奇妙的共鸣。他并非刻意收敛,而是自然而然地融入了这片天地,若非刻意感知,几乎难以察觉他的存在。
这种境界,让她心生向往。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今晚在此歇息。”斗笠人跳下车辕,声音打破了寂静。
叶茯苓掀开车帘,发现他们停在了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旁边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过。斗笠人已经利落地捡来干柴,升起了一小堆篝火,橘黄色的火焰跳动着,驱散了些许夜间的寒意。
他取出干粮和水囊递给叶茯苓,自己则坐在火堆旁,拿起一根树枝,看似随意地在地上划动着。
叶茯苓接过干粮,道了声谢,坐在他对面,小口吃着。气氛有些沉默。
她看着斗笠人那平凡无奇的侧脸和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沉静的眼眸,忍不住再次开口:“前辈,您的武功……好生厉害。那操控草木之法,可是与灵慧之根有关?”
斗笠人划动树枝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了她一下,目光深邃:“天地万物,皆有灵性。草木虽不言,亦有其呼吸、其意志。灵慧之根,不过是让你能‘听’到它们的声音罢了。至于如何让它们‘回应’你,靠的并非力量强弱,而是……心。”
“心?”叶茯苓若有所思。
“嗯。”斗笠人收回目光,继续看着跳动的火焰,“守护之念,共生之心,而非驾驭之意。你之前在山谷中对那怪蛇,在落鹰峡对那杂草,用的便是此心。只是尚显稚嫩,不得其法。”
他竟然知道山谷和落鹰峡的事?!叶茯苓心中一震,看来这位前辈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请前辈指点!”她立刻虚心求教。力量的提升,是她目前最迫切的需求。
斗笠人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为何西行?”
叶茯苓一愣,如实答道:“为了寻找‘归墟之眼’,为了……化解劫难,也为了救我想救的人。”
“救人所凭为何?仅凭一腔热血,与那尚未纯熟的力量?”斗笠人语气平淡,却字字敲打在叶茯苓心上。
叶茯苓沉默了。是啊,她凭什么?凭她现在这点微末道行,连自保都勉强,谈何救阿冰,谈何化解那听起来就无比可怕的“死寂之劫”?
“力量需与心性相匹配。”斗笠人缓缓道,“你的灵慧之根是钥匙,源初生机是力量,但如何运用,走向何方,取决于你的本心。是沦为只知索取、驾驭万物的‘掠夺者’,还是成为与万物共鸣、守护生机的‘维系者’……这条路,需要你自己选,自己走。”
他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在叶茯苓心中回荡。她想起了自己动用力量时的感受,无论是隐匿自身,还是干扰敌人,亦或是滋养草木,其根源,似乎都源自于那份“不想失去”、“想要守护”的意念。
“我……我想成为维系者。”叶茯苓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我想用这份力量,去守护我在意的人,去守护这片天地间的生机。”
斗笠人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拿起一根新的树枝,在火堆旁的泥地上,开始勾勒一些简单的图案和轨迹,那似乎是一种……引导和运用自然之力的基础法门?
“看仔细了。”他平淡地说道。
叶茯苓立刻凝神观看,将那些看似简单却蕴含玄奥的轨迹牢牢刻印在脑海之中。
夜色渐深,篝火噼啪。在这荒无人烟的山坳里,一场关乎力量本质与心性抉择的传授,悄然进行着。
而远在不知何处的巡天司秘境,凌或缓缓睁开双眼,感受着体内被强行压制却依旧躁动的真气,以及周围那完全陌生的、充斥着法则波动的环境,眉头紧锁。
茯苓,你现在……到底在哪里?是否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