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渊的神念化身凝立于银色光门之前,虽只是一缕神念所聚,却依旧带着巡天使者独有的、仿佛与浩瀚星空融为一体的渊深气息。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凌或,掠过叶茯苓,最终落在那缓缓搏动、散发着混沌光泽的新生核心之上,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叹。
“指教不敢当。”离渊的声音透过神念传来,平和依旧,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通透,“此地平衡道韵之精纯,生机之磅礴,实乃离某生平仅见。凌小友与叶姑娘能于此地立足,并引动如此伟力,实非常人。”
他开门见山,并未绕弯子,目光重新回到凌或身上:“此前石林上空,‘域外邪秽’跨界而来,其气息凶戾混乱,乃巡天司重点监察清除之目标。不知小友对此,了解多少?”
凌或心中微动,离渊果然是为维度入侵而来。他神色不变,淡淡道:“略知一二。彼等觊觎此地新生之核心,已被击退。”
“击退?”离渊眼中精光一闪,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能击退那种规模的维度入侵,绝非寻常手段。“小友可知,那邪秽并非孤立存在,其背后往往牵连着更深的维度隐患,甚至可能与上古年间肆虐的‘寂灭之灾’有所关联?”
“寂灭之灾”四字一出,凌或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体内那圆融流转的平衡之力都似乎微微波动了一瞬。叶茯苓更是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光纹墙壁的方向。
离渊何等人物,两人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心中了然,继续道:“看来小友并非一无所知。据司内秘卷记载,沙之民文明之陨落,便与寂灭之力侵蚀脱不开干系。此地既是沙之民遗迹复苏,又引动域外邪秽,更兼小友身负特殊血脉……离某不得不来此一探。”
他的话语点到即止,却将压力给到了凌或。既点明了凌或身负寂灭血胤的秘密,又暗示了此地与上古灾劫的关联,更表明了巡天司对此事的关注程度。
凌或心念电转,知道一味隐瞒绝非上策。他略一沉吟,开口道:“尊使明鉴。此地确是沙之民遗迹,因缘际会,在我与茯苓手中得以新生。此前那域外邪秽,确为寂灭之力引动而来,已被我借此地新生核心之力击退。至于我之血脉……”
他顿了顿,坦然迎上离渊的目光:“乃是寂灭血胤与生命礼赞共存之身,幸得此地平衡道韵相助,方得暂时掌控,不至为祸。”
他选择部分坦诚,既展示了己方的实力和价值(能击退维度入侵,掌控新生核心),也点明了自身的特殊性和潜在的威胁,更将“平衡道韵”推到了前面,暗示此地力量的正义性与重要性。
离渊闻言,沉默了片刻。凌或的坦诚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仔细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在这种局面下,展现足够的价值和一定的透明度,反而是争取主动的方式。
“平衡道韵……生命礼赞……”离渊喃喃自语,目光再次扫过新生核心和叶茯苓,最终定格在凌或身上,“小友倒是福缘深厚,亦是大毅力之辈。两种截然对立之至高法则共存一身,古来罕见,能寻得平衡之道,更是难得。”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然,福兮祸所伏。小友身负此等秘密与力量,又占据此等洞天福地,可谓怀璧其罪。外有朝廷大军环伺,内有域外邪秽觊觎,更有潜藏之寂灭隐患未除……小友以为,单凭你二人与此地新生之力,能守得住多久?”
这话直指核心,点破了凌或目前面临的最大困境——根基尚浅,强敌环伺。
凌或神色不变,反问道:“那依尊使之见,该当如何?”
离渊微微一笑,知道凌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开始寻求合作的可能。“巡天司职责所在,监察天下异常,清除域外威胁,维护此界安稳。小友此地,既关联上古秘辛,又引动域外邪秽,已非寻常凡俗事务,正在我司管辖范畴之内。”
“朝廷方面,我可代为周旋,令其暂退,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强攻。至于域外邪秽与寂灭隐患……”他看向凌或,目光深邃,“司内秘藏典籍,或有关乎‘平衡契约’、‘寂灭本源’之更深记载,可供小友参详。甚至,司中亦有前辈,对空间壁垒加固、抵御维度侵蚀有所研究,或可助此地构建更稳固之防御。”
条件很诱人。帮助抵御外敌,提供知识支持,甚至技术援助。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代价是什么?”凌或直接问道。
“小友快人快语。”离渊颔首,“代价有二。其一,此地需受巡天司监察,并非管辖,而是确保其力量不被滥用,不危及此界安稳。其二,他日若域外威胁加剧,或寂灭之灾有复燃迹象,小友需助巡天司一臂之力。”
说是监察,实为一种变相的结盟与制约。巡天司提供庇护与知识,凌或则需要展现出合作态度,并在未来可能的大劫中成为一份战力。
凌或沉默思索。接受,意味着能暂时解决朝廷的威胁,获得巡天司的知识库支持,缓解外部压力,争取宝贵的成长时间。但同时也意味着,这片新生之地将暴露在巡天司的视野下,未来难免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制约。
不接受,则要独立面对朝廷、未知维度威胁、潜伏的寂灭印记,以及可能闻风而来的其他势力,局面将异常艰难。
“监察之权,需有界限。”凌或缓缓开口,开始讨价还价,“此地乃我与茯苓安身立命之所,核心之秘,不容外人窥探。巡天司可在外围设立观察点,非经允许,不得入内。至于相助之诺,凌某义不容辞,但需在力所能及、不违背本心之下。”
他划出了底线,守住了核心自主权,也表明了合作的原则。
离渊看着凌或,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此子不仅天赋异禀,心性亦是不凡,懂得进退,明辨利害。
“可。”离渊干脆利落地答应,“具体细则,容后详议。当下,我可先令朝廷兵马后撤百里,以示诚意。”
他袖袍微动,似乎向外传递了什么讯息。片刻后,光镜之中,可见外围的朝廷军队开始有序后撤,那淡青色的封锁光幕也随之消散。
行动迅速,展现了巡天司的权威与效率。
“如此,多谢尊使。”凌或微微拱手。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眼前的危机暂时缓解。
“分内之事。”离渊的虚影似乎微微点头,“关于那域外邪秽此次入侵的细节,以及小友体内血脉平衡之况,离某还需了解更多,以便司内研判。此外……”
他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那面光纹墙壁,语气依旧平和:“此地似乎尚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寂灭波动,游离于核心之外,小友可知其来源?”
凌或心中猛地一凛!离渊竟然察觉到了!虽然那黑色光点被层层隔离,但其本质的寂灭气息,看来还是没能完全瞒过这位深不可测的巡天使者!
是福是祸?该如实相告,还是继续隐瞒?
就在凌或心念急转,权衡利弊之际——
异变再生!
那光纹墙壁深处,被混沌结界死死压制的黑色光点,仿佛受到了离渊神念的刺激,又或是感应到了外界威胁的暂时解除,其核心那丝刚刚苏醒的古老意念,猛地变得清晰、活跃起来!
它不再试图挣扎或传递信息,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疯狂地汲取着结界外围,那因离渊神念降临而带来的、细微的空间能量涟漪!
“嗡……!”
隔离结界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竟隐隐呈现出被从内部侵蚀、同化的迹象!
那黑色光点,在吸收空间能量?它想做什么?!
凌或与离渊的脸色,同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