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风带着些微料峭的寒意
一家人坐在炕上准备听云芽读麦小冬寄回的家书
自从去年找人代写书信后,云芽就花积分让系统教她这个时代的文字,现在看家书已经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拆开信封的瞬间,一股混杂着草药与铁锈的气味漫开来。
自去年联系上麦小冬后,家里收到的信总带着风沙气。
云芽把信纸凑近窗棂,让天光透进字里行间
字迹从齐主将去年五月那场胜仗写起,八月齐主将意气风发的宣布要主动进攻慎国,可这战事却一推再推。
先是其他三路的主将不赞同,有一路的言主将给齐主将出主意写奏折奏请皇上
若是当今官家同意主动进攻,那他们其他主将就愿意配合。
齐主将一想也是个办法,就写了奏折送到京城。
京城的一众文官不支持主动进攻,还是齐主将回京舌战群儒才争来了主动进攻的机会
可是最后过年之前,圣人下达的旨意又变了,意思是齐主将想进攻,那他自己的部队任他调遣。
齐主将本来策划的三路围攻只剩下自己,那胜算大打折扣,所以这进攻之事一拖再拖。
这不过完年了,齐主将认为是个好时机,可以准备先偷袭一波了。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对面有着相同的想法,先主动出击了,齐主将的军队这不就挡在了其他主将的前头。
齐主将也是不慌,布置的很全面,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其中一路的小将追击很远。
麦小冬跟的这个小将得到消息去支援已经晚了,前面已经死了好几队人马,他们是来的最晚的一队援军。
却也是最幸运的一支队伍,快要被剿灭的时候,来了援兵,麦小冬才侥幸留了一命,但是也受伤了。
麦小冬说,幸亏家里人寄来的薄甲让他保住了一条胳膊,
不然,他现在就要少个胳膊了,还有金疮药也是十分的好用,军医说还好金疮药的止血效果特别好,不然他还得多躺上几天。
由于这次的事情,他们一起活下来的几个人中有三人十分看好麦小冬家里寄的薄甲,附上钱财希望购置一副。
并且附上一张银票,希望家里再给他寄上几个薄甲
看完麦小冬写的这些,云芽松了一口气,记得原着中就是这场战役让麦小冬失去胳膊伤了元气,休养很长时间。
现在的情况和原着不一样了,真好!
哥哥保住了胳膊,伤也快好了,甚至还能帮着同袍托买薄甲。
那些在原着里注定发生的苦难,就因为这几件带着家温的薄甲、几瓶金疮药,悄然拐了个弯。
一家人听信上的内容也都松口气,受伤了没关系,只要还有命在就好。
云芽想着县城吉贝的难买程度,从商城里拿出了长绒棉,交给徐氏做薄甲。
三月开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从年前进入腊月开始也就零星下了两三场雨雪。
腊月里那场雨夹雪,落地就化了,连地皮都没润透。
开春好不容易盼来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小半日,也只打湿了表层的土。
村里人站在田埂上,望着自家地里耐旱的谷种冒出的嫩芽,都忍不住念叨县太爷的好。
“要不是太爷早早就让人来教咱种这耐旱的庄稼,今年怕是连苗都出不齐。”
“可不是嘛,这雨金贵得很,也就这些庄稼能扛住。”
雨停的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有人挎着竹篓往山上去了。
春雨一润,山里的蘑菇准会冒头,这可是难得的新鲜物。
云芽也拉着李桐儿,两人各背了个小背篓,踩着湿漉漉的草叶往山坳里走。
背篓在背上轻轻晃着,云芽看着路边刚探出头的青草,忽然想起前世听过的一首歌。
调子轻快,她忍不住哼了起来:“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清早光着小脚丫,走遍森林和山冈……”
“云芽,你唱的啥呀?真好听。”李桐儿侧过头,眼睛亮晶晶的。
云芽噗嗤笑了,停下脚步理了理背篓的带子:“就随口编的,叫《采蘑菇的小姑娘》。”
“真好听,你再唱两句呗?”李桐儿拉着她的袖子晃了晃。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深处走,路过一片矮树丛时,撞见了同村的张婶。
张婶看见她们,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竹篓:“俩丫头也来啦?今儿这蘑菇不少,我刚在那边松树下捡了小半篓。”
“真的?那我们也去瞅瞅。”云芽应着,和李桐儿跟着张婶指的方向走了一阵,果然在腐叶底下发现了不少胖乎乎的平菇,还有几朵顶着火红菌盖的松树伞。
越往山里走,蘑菇越多。
两人捡得兴起,不知不觉就绕到了一片竹林边。
新抽的春笋裹着褐黄色的笋衣,从土里钻出来,最高的已有半人高。
“呀,有春笋!”云芽眼睛一亮,“这东西炒肉最香了,咱们挖几根回去。”
李桐儿也高兴,两人找了块尖石头当工具,小心翼翼地刨开笋根周围的土。
她们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树影里,麦云月正死死盯着她们。
上次她推云芽下山坡的事情,让爹在族长面前没了脸面。
自己还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半边脸肿了好几天。
要不是二丫这个贱骨头,明明没受伤,竟然还在一众族人面前乱说,不然爹爹怎么会打她。
这笔账,她一直记在心里。
看到云芽和李桐儿进了竹林,麦云月悄悄跟了上去。
竹林边缘有处陡坡,底下是乱石滩,上次云芽运气好没摔死。
这次……她捏紧了拳头,脚步放得极轻,像条毒蛇似的绕到云芽身后。
就在这时,云芽脑海里的系统突然弹出提示:【警告!后方三米处有危险接近!】
云芽心里一凛,手上的动作没停,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道黑影扑了过来。
她几乎是本能地往旁边一矮身,同时伸手往旁边一推
不是推人,是借着这股劲让自己更快躲开。
麦云月满以为能把云芽推下去,正使劲往前冲,没想到眼前一空,云芽没碰到,自己却收不住脚。
“啊——”她尖叫一声,身体像个布娃娃似的顺着陡坡滚了下去,撞在几块石头上,没了声息。
李桐儿听到尖叫声连忙跑过来,吓得脸都白了:“云、云芽……你没事吧!”
“我刚刚听到这边有动静,是谁在喊叫啊?”
云芽喘了口气,看着陡坡下一动不动的云月,心中幸灾乐祸,暗骂道:该,叫你还想害我,自食恶果了吧,上次真是便宜你了,我还没找你算账自己又送上门,好啊!
她拉着李桐儿往后退了两步,沉声道:“别怕,咱们先去找人来。”
竹林边缘的风带着草木清气,却吹不散云芽脸上的惊惶。
她拉着李桐儿的手,声音发颤地朝着不远处正坐在石头上歇脚的几个妇人跑去:“婶子们!求求你们,快去帮帮忙!
张婶子几人正说着去年的收成,闻声抬头,见是云芽这孩子脸色煞白,身后的李桐儿也一脸慌张,都忙站起身:“这是咋了?出啥事儿了?”
我大堂姐……她、她掉下山崖了!”云芽眼圈一红,泪珠先滚了下来,
“她刚才要推我,我躲开了,没成想她自己脚下不稳滚了下去!婶子们,能不能帮着把她抬上来?我大伯是童生,事后定会好好谢你们的!”
“掉崖了?”张婶子心头一跳,这山的崖虽不算深,可有些崖底是碎石嶙峋,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几人也顾不上歇脚,跟着云芽往竹林深处走,何婶子性子最急,脚下步子快,先绕到崖边抻脖子往崖下看去。
不过一眼,她就猛地后退半步,拍着胸口直吸气:“哎呦喂!这、这伤得可不轻啊,腿看着都歪了!
这崖这么陡,我们几个妇道人家哪抬得动?
麦家丫头,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下山报信去,让她家里人来!”说着也不等回应,拎起竹篮就往山下跑,脚步急得带起一阵风。
剩下的张婶子几人围着云芽,七嘴八舌地问起来:“咋好好的会掉下去?那丫头咋还想推你?”
云芽瘪着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抽噎着说:“我正蹲在那儿挖笋,听见身后脚步声来得急,像是有人朝着我冲过来,我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挪了一步,就听见‘啊’的一声,回头就看见大堂姐滚下去了……”
她抬手抹了把泪,声音里带着后怕,“婶子们,我不是故意的,可我、我之前就被她推下去过一次啊!
云芽边说还边哭起来,好不可怜。
李桐儿在一旁连连点头:“是真的!上次她推云芽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这次我刚跟云芽分开没多久,就听见她喊,跑过去就看见她掉下去了!”
云芽哭得更凶了,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着格外可怜:“我实在不明白,到底哪里惹着大堂姐了。
在麦家的时候,我跟她过的日子就是天上地下,她穿新衣裳吃白米饭,我只能啃窝头穿补丁衣,就这样她还总看我不顺眼。
如今我跟着爹娘分出来,日子刚好些,难道就碍着她的眼了?”
她抬起泪蒙蒙的眼,望着几位婶子,满是委屈,“我爹娘都是老实人,从不说人闲话,我也从没顶撞过她,她为啥非要置我于死地啊……”
这番话听得张婶子几人眉头直皱。
麦家那点事村里谁不知道?
如今听云芽这么说,又想起上次传得沸沸扬扬的推人旧事,心里头都先信了七八分
这麦庆林家的大丫头,怕是真容不下这个堂妹。
“你这孩子,也是遭罪了。”张婶子忍不住拍了拍云芽的背,语气里满是怜惜。
没等她们再说些什么,山下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何婶子领着几个后生快步走来,为首的正是云芽的大伯麦庆林,他脸色铁青,身后还跟着族里的老族长,看那样子,显然是把事情闹大了。
“人在哪儿?”麦庆林声音发沉,目光扫过崖边,又落在云芽身上,带着几分阴狠。
云芽忙低下头,眼泪又涌了上来,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族长咳了一声,对着带来的几个青壮说:“先下去把人弄上来,赶紧找大夫!”
又看了眼云芽和李桐儿,“你们俩孩子也吓坏了,先跟着下山吧,回头再说事。”
云芽顺从地应了,拉着李桐儿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人群往山下走。
阳光透过竹叶洒在她脸上,泪痕未干,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平静
麦云月就算醒了,这些婶子们刚才听了她的话,还能信她颠倒黑白吗?
麦家老宅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焦灼。
麦云月被几个后生用门板抬回来,脸色惨白地躺在堂屋的长凳上,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看着就让人心头发紧。
云芽和李桐儿刚跟着人群走到院门口,就见麦庆林猛地转过身,那双因愤怒而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云芽,拳头攥得咯咯响,显然是想动手。
“你个丧门星!”没等麦庆林动作,守在麦云月身边的李老太和姜氏已经像炸了毛的猫,一左一右扑了过来。
李老太枯瘦的手朝着云芽脸上扇去,姜氏更是口不择言地骂着:“小贱人!赔钱货!我家月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撕了你!”
徐氏和麦大江不知何时也赶来了,徐氏一把将云芽护在身后,麦大江则伸手拦住了李老太。
徐氏眉头拧得死紧:“娘、大嫂,现在事情还没弄清楚,凭什么就打孩子?是仗着以前在老宅里,就总对云芽非打即骂成了习惯?还是觉得大哥是童生,就能不讲道理?”
麦庆林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我们教训做错事的小辈,有何不可?”麦庆林上前一步,挡在李老太和姜氏身前,脸色阴沉如墨,“她伤了我女儿!你们这般包庇,就不怕将来养出个杀人犯吗?
“大伯这话真是说得好啊。”云芽从徐氏身后探出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清亮得很,带着几分嘲讽,
“怪不得大堂姐三番五次要害我,原来是有大伯您这样包庇纵容的长辈在。
您也别觉得冤枉,这次大堂姐就是恶有恶报,自食恶果。
她若不心生歹念想推我,又怎会自己掉下去?大伯您大道理一套套的,怎么就不肯好好教教女儿,什么是是非对错?”
“你个孽障!”麦庆林被堵得哑口无言,气得浑身发抖,“我们麦家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