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张伟持续不断的“规则过滤”与守护中悄然流逝。冰云长老的状态终于稳定下来,虽然依旧沉睡,但气息不再继续衰落,眉心的冰莲印记也维持着微弱的灵光,仿佛进入了某种深度的休眠以适应环境。张伟不敢停下,他知道这脆弱的平衡完全依赖于“混沌之种”的持续运转。
然而,持续动用“混沌之种”的力量,并非没有代价。张伟能清晰地感觉到,灵魂核心处那枚晶体旋转的速度在微微加快,其内部那混沌灰色的本源似乎更加活跃,与自身灵魂的融合也愈发深入。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正在发生——他对这片新生宇宙规则的感知越来越清晰,甚至能模糊地“听懂”星辰运转的韵律,但同时,一种冰冷的、倾向于将万物视为“可解析、可利用资源”的视角,也开始在他心底滋生。
这感觉,有点像他前世作为项目总监时,那种将一切事务数据化、流程化的思维模式,但更加本质,更加……缺乏“人”的温度。他仿佛正在从一个“参与者”,向着一个“观察者”乃至“管理者”的方向滑落。
他强行压下这种不适感,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守护上。
但外界的变化,并不会因他的忽视而停止。
最初,只是那颗光元素聚合体传递出的微弱“不适”波动。但这丝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第一颗石子,在新生宇宙那敏感而联通的规则网络中,荡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几天后(以新生宇宙尚未完全稳定的时间感计算),张伟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环境的规则似乎变得……“粘稠”了一些。并非实质的阻碍,而是一种无形的“排斥感”在增强。原本温和流淌的水元素与冰寒规则,此刻仿佛带上了微弱的“敌意”,需要他耗费更多的心神去引导和过滤,才能输入冰云长老体内。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偶尔能捕捉到一些极其隐晦的、仿佛来自星空本身的“低语”。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意念波动,充满了好奇、警惕,以及一丝……被侵犯领地般的“不悦”。
是那些初生的星辰意识?还是这片星域本身蕴含的、更加庞大的“星魂”?
他被“盯”上了。
张伟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这个“外来者”携带的旧宇宙规则气息,尤其是“混沌之种”那独特的、介于秩序与混沌之间的波动,对于这个纯净的新生世界而言,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清泉。
他尝试着进一步收敛“混沌之种”的气息,甚至暂停了规则过滤,但冰云长老的状态立刻开始恶化。他陷入了两难:继续动用力量,会引来未知的危险;停止力量,冰云长老可能撑不下去。
就在他权衡利弊,试图寻找一个平衡点时——
异变陡生!
原本相对平静的小行星带,其引力场毫无征兆地开始紊乱!大大小小的冰岩碎块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开始疯狂地碰撞、旋转!一股庞大而古老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巨兽,缓缓从星域深处弥漫开来,锁定了张伟和冰云长老所在的这块冰岩!
来了!而且比预想中更快,更强大!
张伟猛地站起,将冰云长老护在身后,周身灰蒙蒙的原初之力瞬间激发,混合着“冥蚀”道种的波动,在周围布下一层扭曲的防御力场。
下一刻,他“看”到了。
前方虚空中,无尽的冰尘与星辉汇聚,勾勒出一个庞大无比、由纯粹规则构成的模糊轮廓。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盘旋的星云巨蛇,时而如同巍峨的冰川巨人,其核心处,两点如同初生恒星般璀璨、却又冰冷无情的“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正是这片星域初生的“星魂”!一个依托于这片小行星带和附近规则脉络而生的、庞大的集体意识!
“异域之魂……规则之垢……”一道宏大、古老、却带着新生稚嫩的意念,直接响彻在张伟的灵魂深处,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排斥,“离开……或者……净化!”
它感受到了张伟身上那“不谐”的规则气息,将其视为了需要清除的“污染源”!
张伟试图传递出善意的意念,解释他们的来历和困境:“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暂借此地疗伤,伤愈即走……”
“规则……冲突……存在……即威胁。”星魂的意念冰冷而直接,它那由规则构成的身躯开始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压迫感,周围的冰岩在它的意志下开始崩解、重组,化作无数尖锐的冰晶长矛,对准了张伟!“净化……开始!”
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在这初生的星魂看来,任何可能干扰其纯净规则环境的存在,都必须被清除!
无数冰晶长矛撕裂虚空,带着新生宇宙最本源的冰寒规则之力,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这攻击并非简单的能量冲击,更蕴含着这片星域规则的“排斥”意志,威力远超寻常!
张伟瞳孔收缩,不敢硬接,全力催动防御力场,同时施展身法,带着冰云长老在密集的矛雨中艰难闪避。冰晶长矛撞击在力场上,爆发出璀璨的冰屑和规则涟漪,每一次碰撞都让张伟灵魂震荡,力场剧烈扭曲。
他不能退!身后就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冰云长老!
他尝试反击,调动“冥蚀”道种之力,凝聚出灰暗的“沉寂之矛”射向星魂那模糊的轮廓。然而,蕴含着旧宇宙“归寂”真意的攻击,在触及星魂本体的瞬间,竟如同泥牛入海,被那磅礴而纯净的新生规则迅速消融、同化,几乎未能造成任何影响!
属性克制!他的力量源自旧宇宙的“终结”,而星魂的力量源于新宇宙的“创生”,在本质层面上,他处于绝对的劣势!
“没用的……异域之力……于此……无效……”星魂的意念带着一丝漠然,更多的冰岩被它操控,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压缩着张伟的闪避空间。那庞大的规则压迫如同无形的牢笼,让他行动越来越困难。
眼看防御力场即将破碎,冰晶长矛就要及体——
一直沉睡的冰云长老,似乎被外界这极致的危机和规则冲突所刺激,她那紧闭的眼眸,再次猛地睁开!
这一次,她的眼中不再有迷茫,只有一片万古冰原般的沉静与决绝。她看了一眼苦苦支撑的张伟,又望向那庞大的星魂,瞬间明白了局势。
她的身体依旧虚弱,但她的意志,却如同经过淬炼的寒冰,坚不可摧。
“张伟……收起你的力量。”她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张伟一愣。
冰云长老没有解释,她挣扎着盘膝坐起,双手艰难地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法印。眉心那黯淡的冰莲印记,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却内敛到极致的冰蓝光辉!
她不是在调动力量对抗,而是在……燃烧自己最后的本源与对寒髓之道的全部理解,将其化作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旧宇宙杂质干扰的——“规则信息”!
“以此身……为此界……演示……冰之秩序……另一种可能……”
她要以自身为祭品,向这新生的星魂,展示“秩序”并非只有“排斥”与“净化”一种形式!寒髓之道追求的“绝对静止”,亦是一种极致的、可与创生共存的“规则之美”!
这是一种沟通,更是一种……牺牲!她要将自己对法则的理解,如同种子般,植入这新生星魂的意识深处,换取一线生机,也为张伟争取时间!
“师叔!不要!”张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目眦欲裂,想要阻止。
但已经来不及了。
冰云长老的身躯,从指尖开始,迅速变得透明,化作无数闪烁着冰蓝道纹的光点,如同飞蛾扑火般,主动迎向了星魂那碾压而来的规则洪流,并融入了其中!
她没有抵抗,而是选择了……融入与展示!
刹那间,星魂那庞大的轮廓猛地一滞!那冰冷无情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困惑”与“接收”的波动!奔流的规则洪流中,仿佛被注入了一缕截然不同的、代表着极致秩序与宁静的“冰蓝丝线”!
星魂的攻击停止了。
它那庞大的意念,完全被冰云长老献祭自身所传递出的、关于“冰”之规则的另一种诠释所吸引、所分析。这对于一个初生的、正在摸索自身规则道路的星魂而言,是难以抗拒的“知识”。
张伟呆呆地看着冰云长老消失的地方,那里只剩下点点冰蓝流光,正在缓缓融入星魂的规则结构之中。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席卷了他。
为了让他活下去,她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
而就在这时,那陷入“思考”的星魂,其一部分规则结构,因为吸收了冰云长老的“道韵”,竟然开始向着更加稳定、更加内敛的方向演变,在其核心附近,隐隐凝聚出了一小片……相对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守护意味的冰蓝色规则区域。
那片区域的气息,与冰云长老同源!
星魂那宏大的意念再次响起,却少了几分排斥,多了几分审视与……好奇?
“新的……规则……变量……”
“存在……可观测……”
“异域之魂……暂留……观察……”
它没有立刻驱逐张伟,而是将他列为了一个需要“观察”的对象。因为冰云长老的牺牲,它开始容忍张伟这个“规则之垢”的存在,至少是暂时。
危机,以最惨烈的方式,暂时解除了。
张伟瘫坐在冰冷的陨石上,看着那片由师叔道果所化的冰蓝规则区域,又感受着灵魂深处那枚因剧烈情绪波动而微微震颤的“混沌之种”,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嵌入了掌心。
力量……他需要更强的力量!不再是取巧,不再是伪装,而是真正能够守护、能够打破困境的力量!
而在他没有察觉的,“混沌之种”深处,那一点由他灵魂印记构成的“存在锚点”,在感受到他这极致的不甘与守护执念后,似乎与那片新生的冰蓝规则区域,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跨越空间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