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与虚无。
张伟的意识如同一缕青烟,在绝对的虚空中漫无目的地漂浮。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灵魂被撕裂后又勉强聚合的、持续不断的钝痛,提醒着他自己尚且“存在”。
星魂最后那决绝的燃烧,深渊核心自爆的混乱冲击,“园丁”系统那冰冷无情的收割……一幕幕画面在他残破的意识中闪烁、破碎,如同一场荒诞而惨烈的噩梦。
“我……还存在。”
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种,在绝对的黑暗中顽强地亮起。前世今生,无论是面对甲方的刁难、资金链的断裂,还是混沌的侵蚀、秩序的收割,他那份属于“张伟”的核心特质——在绝境中寻找最优解的执拗——从未改变。
他开始尝试“内视”。没有身体,没有经脉,甚至没有明确的识海,只有一团微弱的光,包裹着一颗旋转速度大为减缓、布满细微裂痕的“混沌之种”。
而在他这团意识光晕的外围,缠绕着几缕极其细微、却属性迥异的“丝线”。
一缕,是冰蓝色、带着星辉余烬的破碎规则,属于星魂最后的赠予,微弱却温暖。
一缕,是暗紫色、依旧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否定”气息的规则碎片,来自那被他部分覆盖的深渊核心,如同顽固的污渍。
还有几乎难以察觉的、一丝银灰色的秩序印记,冰冷而精确,是“园丁”系统试图扫描他时,被混沌屏障剥离下来的“样本”。
这些本该相互冲突、湮灭的规则,此刻却因为某种奇异的平衡,或者说,因为他“混沌之种”那独特的包容特性,勉强共存,缠绕在他的意识本源周围。
“这是……‘负资产’……还是……‘新项目’的启动资源?”张伟那属于项目总监的思维本能地开始评估。他尝试调动那缕冰蓝色的星辉规则。
嗡——
一阵微弱的共鸣传来。他“看”到了!不再是虚无,而是模糊的、断断续续的画面——青云宗,他的洞府,以及……一张写满焦急的俏脸。
是冰云长老!她正守在他的肉身旁边!
这股源自同源力量的微弱感应,如同在迷宫中找到了唯一的丝线,瞬间为张伟那漂泊的意识指明了“坐标”!
“回去!”
所有的意念集中于此,牵引着那团微弱的光,沿着那冰蓝色丝线传来的方向,猛地加速!
……
青云宗,张伟的专属洞府内。
此地已被改造得如同前世的顶级总裁办公室与重症监护室的结合体。灵玉打造的办公桌上,堆放着尚未批阅的、用玉简记录的“财报”和“项目计划书”。而房间中央,一张寒玉床上,张伟的肉身静静地躺着,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
冰云长老坐在床边,紧握着他的手,美眸中满是血丝与难以掩饰的心痛。她已经在此守候了整整三个月。自从张伟的意识在“星域裂痕”项目中莫名沉寂,肉身虽无明显伤势,但神魂波动却微弱到几乎探查不到,整个“伟业集团”的核心层都陷入了巨大的焦虑。
“张伟……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冰云低声呢喃,她试图用自己的冰凰神魂之力温养他,却如石沉大海。
就在这时——
嗡!
洞府内的防御阵法轻微波动了一下,并非外力入侵,而是源自张伟肉身内部!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吸力,从他眉心散发出来。
冰云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下一刻,她感受到,一股混杂着难以言喻气息的、微弱却坚韧的意识流光,穿透了空间阻隔,精准地没入了张伟肉身的眉心!
“呃啊——!”
躺在寒玉床上的张伟,猛地睁开了眼睛,发出一声压抑着极度痛苦的嘶吼。回归的过程远非顺利,意识与肉身重新契合的瞬间,如同将一团无序的数据强行塞回原本的硬件,带来了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更麻烦的是,缠绕在他意识本源上的那几缕异种规则,也开始与肉身本身的灵力体系产生剧烈的冲突!
他的身体表面,时而浮现冰蓝色的星纹,时而弥漫出暗紫色的诡异气息,时而又闪过一丝银灰色的、绝对秩序的冷光!三种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将他变成了一个不稳定的规则冲突试验场!
“张伟!稳住心神!引导它们!”冰云长老反应极快,双手迅速结印,精纯磅礴的冰寒灵力涌入张伟体内,试图帮助他压制和梳理这些狂暴的异种力量。
张伟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他强忍着非人的痛苦,灵魂核心处的“混沌之种”在回归肉身、得到灵力滋养后,终于恢复了一丝活力,开始缓缓加速旋转。
“不能压制……要……‘整合’!”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前世处理跨国并购后企业文化冲突的经验,此刻诡异地派上了用场。
他不再试图强行驱逐任何一股力量,而是以“混沌之种”为核心,以自身原本的灵力体系为“框架”,开始尝试“收编”这些外来规则!
冰蓝色的星辉规则,被他引导向识海,与冰云留下的冰凰虚影共鸣,稳固神魂。
暗紫色的深渊规则碎片,最为桀骜,被他用“流程图之眼”解析其“否定”结构后,强行压缩、封印在经脉的几个偏僻节点,如同处理“不良资产”,暂时隔离。
而那丝银灰色的秩序印记,则被他小心地引导向“甘特图灵根”,尝试将其用于优化自身的修炼时间规划,提升“项目(修炼)管理”的精确度。
这是一个凶险万分的过程,堪比在体内进行一场微型的“规则重组项目”。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在冰云长老不惜代价的灵力支援和张伟自身顽强的意志下,体内的暴动才终于渐渐平息。
虽然未能完全融合这三种异种规则,但至少暂时达成了危险的平衡,并将它们初步“收纳”进了自身的体系框架内。
张伟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冰渣和细微黑气的浊气,浑身被冷汗浸透,虚弱地瘫在寒玉床上,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冰云……多谢。”他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冰云看着他终于稳定下来,心中巨石落下,但随即柳眉微蹙:“你体内……怎么会同时存在如此多相互冲突的规则本源?即便是上古魔头,也不敢如此乱来!”
张伟苦笑一声,简略地将星域裂痕中的遭遇说了一遍,重点描述了“园丁”系统的渔翁行为和最后的规则收割。
冰云听得神色连变,最终化为一片凝重:“‘园丁’……收割规则……此事关乎甚大,远超我等想象。你此次能归来,实属万幸。”
就在这时,洞府外的禁制被触动了,传来首席秘书(由他提拔的一位精明内门弟子)焦急的声音:
“总监!您醒了吗?集团……集团出大事了!”
张伟眉头一皱,强撑着坐起身:“进来说。”
秘书快步走入,看到张伟苏醒先是面露喜色,但随即被愁容覆盖,将一枚记录着紧急信息的玉简递上:
“总监,您昏迷这三个月,我们按照您之前定下的‘自动执行策略’,‘仙界好声音’项目前期宣发投入巨大,效果极佳,报名者如云。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张伟接过玉简,神念一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玉简内记录着:
1. 内部矛盾:因“末位淘汰制”和过于严苛的KpI,底层弟子怨声载道,消极怠工现象开始蔓延,甚至有小规模抗议。
2. 外部觊觎:几个传统修真大派联合成立“反伟业联盟”,指责伟业集团“扰乱市场秩序”、“践踏修行传统”,并开始模仿“仙界好声音”,准备推出“仙音盛典”进行对抗。
3. 资金压力:因前期“补贴大战”和“秘境项目”的巨额投入,加上您昏迷期间几个新项目决策迟缓,集团现金流首次出现紧张信号。
冰云也看到了玉简内容,担忧地看向张伟。
张伟靠在床头,闭上眼睛,揉了揉刺痛的眉心。体内的规则冲突尚未完全平息,外部的麻烦却已接踵而至。
他本以为打造了一个坚固的商业帝国,却没想到,离开他这个“核心处理器”仅仅三个月,这套高效而冷酷的体系,就开始显现出它的脆弱性和反噬力。
“福报……”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看来,是时候给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上一堂关于‘风险控制’和‘可持续发展’的课了。”
他睁开眼,对秘书吩咐道:“通知所有核心管理层,一炷香后,线上会议。议题——《论伟业集团当前面临的系统性风险及战略调整方案》。”
秘书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而去。
冰云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重新燃起的、那种属于“张总监”的锐利光芒,轻声问:“你的身体……”
“无妨。”张伟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体内依旧隐隐作痛的规则冲突,“比起‘园丁’和‘深渊’,这些……不过是项目管理中的常规‘需求变更’和‘资源冲突’罢了。”
只是,在他意识的最深处,那道来自宇宙尽头的、冰冷的“注视感”,如同一个无法删除的后台进程,依旧若有若无地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