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五年春,李世民率军再度东出潼关,直扑河北。旌旗招展,铁甲铿锵,却无复当年虎牢关前灵剑辉映、气冲霄汉的赫赫声威。军中皆知,此番叛乱的刘黑闼,并非窦建德那般尚有“仁义”之名的枭雄,其性剽悍狡诈,用兵狠辣,且军中似有邪异流言,令人心下惴惴。
李世民立马中军,目光沉静地扫过行进的大军。怀中念珠依旧温润,体内赤霄余烬与泰阿威压似有感应,却如同沉睡的火山,难以引动。他知道,此战,必须依靠纯粹的兵法与意志。
“报——!”斥候飞马来报,“殿下!刘黑闼主力据守洺水,沿河筑垒,深沟高垒,其部众士气……异常高涨,巡哨骑兵皆悍不畏死,我军探马难以靠近!”
李世民蹙眉:“异常高涨?”
“是……据溃兵零星所言,其军中有黑袍巫师做法,士卒饮下符水,便如狂似癫,力大无穷,负伤亦死战不退,甚为可怖。”
帐内诸将闻言,皆面露凝重。程咬金嘟囔道:“又是这些鬼画符的把戏?看俺老程一斧头劈了那妖人!”
李世民摆手制止:“妖术也罢,鼓噪也罢,终是旁门左道。传令下去,大军稳步推进,于洺水南岸扎营,多派斥候,详查敌军虚实,尤其注意那黑袍巫师踪迹,切勿轻敌冒进!”
唐军依令而行,与刘黑闼隔洺水对峙。然而,对峙期间,怪事频发。
夜间,河北岸时常传来若有若无的凄厉哭嚎,如同鬼魅夜哭,扰得唐军士卒心神不宁。更有巡夜小队声称见到对岸有黑影蠕动,速度极快,不似常人。翌日清晨,偶尔会发现岸边有巨大诡异的爪印,或是一些被吸干血液的牲畜尸体。
恐慌如同瘟疫,在唐军中悄然蔓延。
“殿下,军中流言四起,皆言刘黑闼得鬼神相助,士卒恐战……”长孙无忌忧心忡忡。
李世民面色阴沉。他深知士气的重要性,更担心那并非流言。他再次尝试沟通怀中念珠,意念集中:“轩辕前辈?若邪秽再现,可能感知?”
念珠毫无反应。
就在他几乎放弃之时,一丝极微弱、却无比醇正平和的暖意,自念珠中渗出,缓缓流入他心神,并非言语,而是一种模糊的感应——指向唐军营地侧后方的一片古老林地。
李世民心念一动,立刻唤来张胥。此时张胥已因前功被调入此次征讨大军,负责带领一队精锐斥候。
“敬之(张胥字),你带一队可靠人手,即刻前往那片林地查探,务必仔细,若有异状,立刻回报,不可打草惊蛇!”
“末将领命!”张胥感受到任务的非同寻常,按紧腰间龙渊剑,领兵而去。
林地幽深,古木参天。一踏入其中,张胥便感到一股莫名的压抑感,腰间龙渊剑竟传来一丝极轻微的寒意。
“有古怪。”他示意部下散开,小心搜索。
很快,一名斥候发出低呼:“校尉!这里!”
只见林地深处一片空地上,泥土翻新,散发着浓重的腐臭气息。仔细看去,竟似是一个巨大的乱葬坑,里面堆叠着数十具尸体,皆穿着唐军或夏军的旧号衣,显然是不久前战死的士卒。但这些尸身……干瘪发黑,皮肤上隐约有扭曲的黑色纹路,与当初黄河畔那邪物极其相似!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坑边泥土上,留有非人的足迹,以及一些破碎的黑色布条。
“果然……邪秽在利用战场尸首!”张胥头皮发麻,“它们在……制造那种怪物!”
就在这时,林中阴影里传来窸窣声响!
“戒备!”张胥低喝。
数道黑影猛地扑出!动作僵硬迅捷,肤色青黑,眼中一片漆黑,正是那种邪化怪物!但它们似乎比黄河畔遇到的更加“完整”,甚至保留了部分生前使用兵器的习惯!
“结阵!点火!”张胥拔剑出鞘,龙渊剑湛蓝光芒虽弱,却依旧带着一股凛然正气!
斥候们强忍恐惧,结阵抵抗,火把挥舞。然而这些怪物力量奇大,不畏轻伤,战斗起来疯狂无比!
一名斥候惨叫着被利爪撕开喉咙,伤口迅速发黑!
张胥目眦欲裂,龙渊剑疾刺,精准地削断一名怪物的手臂,那断臂落在地上,竟仍在抽搐!
“必须立刻禀报殿下!”他深知此事重大,奋力杀退几只怪物,下令道,“撤!快撤!放火阻隔它们!”
斥候队且战且退,狼狈地逃出林地,身后传来怪物们不甘的嘶嚎。
李世民听完张胥气喘吁吁的禀报,看着他那被黑气侵蚀、奄奄一息的部下,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最坏的猜测被证实了。刘黑闼的背后,果然有邪秽的影子!它们不仅在助长叛军士气,更在暗中制造更多的邪化怪物!
“此事绝密,不得外传!”李世民厉声下令,压下心中惊涛骇浪,“将伤者严格隔离,所有接触者一律观察!敬之,你做得很好。”
他走到帐外,望向洺水对岸敌营那冲天的戾气,又抬头看了看晴朗却仿佛笼罩阴霾的天空。
灵剑沉寂,邪祟复生。这一战,已非简单的平叛。
他必须赢,不仅为了大唐江山,更为了阻止那场可能卷土重来的灭世之劫。
“传令诸将,升帐议事!”李世民的声音冷冽如冰,“叛军倚仗邪术,蛊惑人心,更亵渎阵亡将士遗骸,天理难容!我军当以正克邪,明日拂晓,强渡洺水,决战!”
他没有提及怪物之事,但那坚定的意志与冰冷的杀意,却感染了诸将。
“末将等愿随殿下,破此邪逆!”
夜色深沉,洺水两岸,战云密布,杀机暗藏。人间兵戈与太虚邪秽,即将再次交织。
而远在江南的欧煌莫氏,梦中再见血光;长安古庵的静尘,诵经声陡然急促;就连程咬金帐中那柄“短斧”,也无声地震颤了一下。
沉寂的契约,于血火烽烟中,似乎开始了缓慢而艰难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