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水之畔的烽烟尚未散尽,长安城的暗流已汹涌至台前。
李世民班师回朝,献俘太庙,平定刘黑闼之功,再次将他推至风口浪尖。凯旋的荣耀与赏赐如潮水般涌向天策府,然其下隐藏的忌惮与杀机,亦如冰刃般森寒。
两仪殿内,李渊看着殿下英姿勃发、战功赫赫的次子,心中五味杂陈。嘉奖的话语出口,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审视。太子建成与齐王元吉侍立一旁,脸上堆笑,眼神却阴冷如毒蛇。
“世民又立大功,朕心甚慰。”李渊缓缓开口,“然则,天策府权柄过重,已非人臣之宜。朕意,加封你为司徒、中书令,入朝辅政,天策府司马、参军等属官,皆需量才擢用,分派各部……”
明升实降,削权分势。朝堂之上一片寂静,无数目光聚焦于李世民。
李世民面色平静,躬身谢恩:“儿臣,领旨。为国效力,不敢辞劳,亦不敢僭越。”他姿态恭顺,心中却如明镜。父皇终究还是迈出了这一步,猜忌已无可转圜。
退朝后,东宫之内。
“父皇还是心软!竟只是削权!”李元吉愤愤不平,“二哥如今威望更甚,若等他羽翼再丰,还有你我立足之地吗?”
李建成面色阴沉,把玩着一枚玉珏,眼中寒光闪烁:“光是削权自然不够。听闻洺水之战,叛军中多有‘妖异’之事?二弟麾下,似乎也有些‘能人异士’?”
一旁的心腹王珪会意,低声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近日市井多有流言,言及秦王能驱使鬼神,故能屡克强敌,然鬼神之力,岂是祥瑞?恐非人主之象啊……更有甚者,言那河北邪祟,或与秦王麾下某些人来历不明有关……”
“哦?”李建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此说来,倒要好好查一查那些人的底细了。尤其是那个使一柄湛蓝宝剑的校尉,还有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尼……对了,四弟,你府上不是新招揽了几位‘奇人异士’吗?或许可派上用场。”
李元吉眼中闪过残忍兴奋的光芒:“大哥放心!包在弟身上!定叫二哥那些装神弄鬼的爪牙,现出原形!”
一场针对李世民麾下能臣干将,尤其是灵剑宿主的阴谋,悄然展开。
天策府内,气氛凝重。
“殿下,东宫近来频频探查张胥校尉及静尘师太的底细,恐有不轨。”杜如晦忧心忡忡。
房玄龄捻须道:“太子齐王这是要剪除殿下羽翼,更欲以‘巫蛊’、‘妖人’之名污蔑殿下。需早做防范。”
李世民默然片刻,道:“敬之(张胥)与静尘师太于国有功,更关乎邪秽之事,绝不可有失。玄龄,你想办法将敬之调离长安,外放历练,暂避风头。至于静尘师太……她乃方外之人,踪迹飘忽,或可自保。”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然则,树欲静而风不止。彼等步步紧逼,我等亦不能坐以待毙。山东、洛阳旧部,需加紧联络。宫中禁卫,亦需有所安排。”
权力的博弈,已从朝堂倾轧,逐渐滑向刀兵相见的边缘。而灵剑的沉寂,让李世民失去了最大的凭依,只能以凡俗手段应对。
就在这紧张关头,诡异之事再次于长安发生。
数名原东宫侍卫夜间暴毙于家中,死状凄惨,浑身精血仿佛被吸干,皮肤布满黑色纹路,与洺水邪尸极其相似!现场留有打斗痕迹,却无人听闻呼救。
消息被严密封锁,却仍在高层引起恐慌。李渊惊怒交加,严令彻查。
调查的矛头,竟隐隐指向与秦王有过节的某些武将,甚至牵涉到程咬金这等浑人!流言再起,言是秦王麾下“妖人”报复灭口。
程咬金被金吾卫带走讯问,虽很快因证据不足释放,却憋了一肚子火,回到府中对着那柄“短斧”大骂:“直娘贼!哪个撮鸟栽赃你程爷爷!让俺知道,一斧头劈了他八瓣!”斧头毫无反应,他却总觉得心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而更令人不安的是,齐王李元吉府中一名新招揽的“异人”,在案发后莫名失踪。有下人偷偷传言,失踪前夜,曾见其房中隐隐有黑气溢出……
九天之上,那道细微的裂痕,仿佛嗅到了长安城中滋生的阴谋、恐惧与戾气,一丝微不可察的黑雾,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探向那权力斗争最激烈的核心——太极宫。
李世民于深夜独自立于庭院,仰望星空。怀中念珠依旧沉寂,但他却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兄弟阋墙,邪祟暗藏,内忧外患交织而至。
他轻轻抚过腰间佩剑,那并非赤霄,亦非泰阿,只是一柄百炼精钢的凡铁。
“莫非……真要走到那一步了吗?”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疲惫,旋即又被冰冷的决绝取代。
而在他感知不到的角落,一抹优雅模糊的影子,如同融入夜色的青烟,悄然掠过齐王府的高墙,无声无息。
玄武门的阴影,伴随着太虚的低语,正缓缓笼罩长安。灵剑的宿命,与王朝的更迭,即将再次残酷地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