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科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浩轩的声音不高,穿过嘈杂的人声,清晰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瘫软在地的赵老四身上。
赵老四抬起头,对上李浩轩那双冰冷的眼睛,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他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路过!是他们冤枉我!”他嘶声喊道。
“路过?”赵大山一脚踹在他旁边的喷雾器上,刺鼻的液体溅出一些,地上的青草立刻滋滋作响,冒起了白烟。“你背着这玩意儿,半夜三更到我们庄稼地里路过?你当全村人都是傻子吗!”
村民们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别跟他废话!送他去见阎王!”
“打死这个黑心烂肺的畜生!”
几个脾气火爆的年轻人,举着手里的农具就要冲上来。
“都住手!”李浩轩猛地一声大喝,响彻全场。
冲动的人群,硬生生停住了脚步。他们不解地看着李浩轩。
李浩轩环视全场,目光扫过每一张愤怒的脸。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但有力:“乡亲们!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他们要毁掉的,不只是我的试验田,更是大家伙儿下半年的指望!是我们的命根子!”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们是遵纪守法的老百姓!打死他,解了一时之气,可我们就从有理变成了没理,甚至要为他偿命!不值当!”
他蹲下身,直视着赵老四的眼睛,声音放缓,却带着一股强大的说服力。
“赵科长,事到如今,你觉得你还能跑得掉吗?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是谁指使你的?”
他指了指赵老四,又指了指那两个吓得面无人色的混混。
“你觉得,刘厂长会为了保你,把他自己搭进来吗?你对他来说,就是一枚棋子,一枚用完就可以随时丢掉的棋子。你现在替他扛下所有罪名,进了大牢,他会在外面给你养老送终吗?他只会躲起来,骂你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李浩轩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赵老四的心上。
他的心理防线,在李浩轩这番话和周围村民愤怒的眼神中,开始开始瓦解。
李浩轩站起身,不再看他,转身对孙建军说:“建军,去村委会,给县公安局打电话报警。就说我们抓到了故意破坏生产的犯罪分子,人赃并获。”
“是!”孙建军立刻转身跑向村委会办公室。
听到“报警”两个字,赵老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知道,一旦警察来了,这件事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他要坐牢,要被枪毙!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他突然崩溃了,涕泪横流地大喊起来,“是刘长山!是我们厂长刘长山指使我干的!他说只要毁了你的试验田,就让我当副厂长!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听他命令行事!”
为了活命,他毫不犹豫地把刘厂长给供了出来。
那两个混混也跟着磕头如捣蒜:“警察同志,我们也是被他骗来的!他说就是来撒点药,给一百块钱!我们不知道是犯法的啊!”
院子里一片哗然。
虽然大家心里早有猜测,但从赵老四嘴里亲口证实,还是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红星化肥厂的厂长,一个国营大厂的领导,竟然会用如此卑劣歹毒的手段,去对付一个乡镇企业。
李浩轩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他冷冷地看着赵老四,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一个小时后,县公安局的警车,闪着警灯,呼啸而至。
带队的是刑警队的王队长。他看到村委会大院里这阵仗,也吃了一惊。当他听完村民们的叙述,检查了现场的物证,又听了赵老四几人的初步供述后,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这是严重的刑事案件!”王队长对李浩轩说,“李厂长,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他一挥手:“把这三个人,还有这些证物,全部带回局里!”
警察带走了赵老四三人,喧闹的大院,终于恢复了平静。
李浩轩向村民们深深鞠了一躬:“今天,多谢各位乡亲父老!没有你们,我们的心血就全毁了。我李浩轩,代表黑金肥厂,谢谢大家!”
赵铁柱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赞许:“好后生,有勇有谋,是个干大事的人!我们信得过你!”
天亮之后,第二辆警车,直接开进了红星化肥厂。
刘厂长一夜没睡。他坐立不安地等待着赵老四的消息,却没想到,等来的是穿着制服的警察。
“刘长山同志,我们是县公安局的。现在怀疑你与一起故意破坏生产经营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王队长出示了证件,语气不容置疑。
刘厂长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他扶着办公桌,身体摇摇欲坠。
“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他还想狡辩。
“赵老四已经全招了。”王队长的一句话,击溃了他最后的侥幸。
刘厂长腿一软,瘫倒在了椅子上。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在被警察带出办公室的时候,他看到了走廊上,站满了工厂的工人。那些工人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冷漠和鄙夷。
他身为厂长,不想着如何改进技术,提高质量,挽回市场,却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最终把一个曾经辉煌的国营大厂,拖入了无法挽回的境地。
红星化肥厂,这个曾经的县里纳税大户,明星企业,在这一天,彻底陨落了。
消息传遍全县,引起了轩然大波。
县政府迅速成立了调查组,进驻红星厂。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工厂不仅早已资不抵债,内部管理混乱,账目上更是有大量的窟窿。
最终,刘长山因主谋破坏生产,加上经济问题,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赵老四作为从犯,也判了八年。
红星化肥厂,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再也无力回天,很快就进入了破产清算的程序。
而黑金肥厂,则一战成名。
“雪花牌”尿素,不仅代表着高质量和高产量,更代表着诚信和正义。李浩轩的名字,在全县农民和经销商心中,成了一块金字招牌。
订单纷至沓来,生产线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依旧供不应求。
李浩轩站在黑金肥厂的办公楼上,看着厂门口排成长龙、等待提货的拖拉机,心中感慨万千。
他终于扫清了前进道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
一个属于黑金肥厂的时代,已经到来。
“厂长,”何卫国走到他身边,递上一份文件,“这是我做的,关于引进第二条生产线的扩建方案。另外,红星厂那边,有不少技术骨干,因为工厂停产,都失业了,您看……”
李浩轩接过方案,看了一眼,笑了。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
这个县城,已经容不下他的雄心。他的目标,是更广阔的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