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木箱的角落,压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红布,边角已经发白,边缘磨损得发毛。苏晚伸手将它抽出来,展开时,一道浅淡的三角形轮廓显出来——是条红领巾,只是红色褪成了浅粉,像被水洗了无数次的晚霞。
“这是我第一批入队时戴的。”她的指尖抚过那道歪歪扭扭的针脚,“当时老师教我们自己缝红领巾的角,我手笨,缝得歪七扭八,还是同桌李明帮我拆了重缝的。”
陆延凑近看,果然在一角发现几处重叠的针孔,像是反复拆缝过的痕迹。“你们小时候是不是都觉得,戴红领巾是天大的荣耀?”
“可不是嘛。”苏晚笑着回忆,“为了能第一批入队,我天天提前半小时到校打扫卫生,放学主动帮同学背书包,就怕老师觉得我不够资格。入队那天,校长给我们系红领巾时,我紧张得手心冒汗,红领巾都被浸得有点潮了。”
她把红领巾往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长度只到锁骨,才惊觉时光的跨度。“那时候觉得这红领巾红得发亮,每天睡觉前都要叠好放在枕头边,生怕压皱了。有次下雨淋湿了,我抱着它哭了半宿,以为再也变不红了。”
陆延拿起红领巾对着光看,布料薄得近乎透明,却能看见上面残留的细小霉点——那是某次梅雨季节没晒透留下的。“后来呢?还戴过吗?”
“四年级时换了条新的,这条就被我妈收起来了。”苏晚将它重新叠成三角形,“但我总偷偷拿出来戴,觉得这条有李明的针脚,比新的暖。后来李明转学,临走前他说‘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要一直戴着,才不算忘本’,我当时不懂什么叫忘本,就记着要把这条留着。”
正说着,门外传来清脆的童声,是邻居家的小孩放学回来,脖子上的红领巾鲜红如血,和手里的奖状一样亮眼。苏晚望着那抹鲜亮的红,忽然笑了:“你看,现在的红领巾还是那么红,就像我们当时的日子,总觉得有奔头。”
陆延接过那条褪色的红领巾,轻轻放进樟木箱最上层:“褪色的是布,不褪色的是当时的劲儿。”
苏晚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抽屉里翻出张泛黄的合影——前排的孩子们都戴着红领巾,其中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脖子上的红领巾歪歪扭扭,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旁边站着个瘦高的男孩,正偷偷帮她扯着红领巾的角。
照片背面有行铅笔字:1998年6月1日,入队。
她把照片压在红领巾上,箱盖合上时,铜锁扣发出轻响,像在为那段带着针脚温度的时光,轻轻盖上了章。
整理旧物时,从樟木箱底层摸出张硬卡纸,边缘已经发卷,上面印着模糊的字迹——“渡口船票”。
“这是小时候坐轮渡的票吧?”你指着票面上的码头名字问父亲,他正蹲在地上擦着那只旧搪瓷杯,杯身上的“劳动最光荣”字样掉了漆,露出底下的白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