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解雨辰疑惑地叫了一声,目光投向对方,然而就在他看向对方的瞬间,却被对方的神色吓了一跳。
戏台上霎时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解雨辰被他眼中从未见过的厉色慑住,手腕被攥得生疼。
言十七没有立刻回答解雨辰的问题,他只是死死攥着对方的手腕,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的皮肉,看清他骨子里到底藏着什么。那阴沉可怕的脸色让解雨辰将所有疑问都暂时压回了心底。
半晌,言十七猛地松开手,掏出手机,直接拨给了张海客。电话接通,他的声音冷得能瞬间冻结空气中的水分:
“张海客,马上来解宅!”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透露出一种急切和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完这句话后,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要说的话。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立刻!”这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然后,他稍微提高了一下声音,再次强调道:“带上张起棂!”
这句话说完,他没有给对方任何回应的机会,毫不犹豫地掐断了通话。仿佛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而这个决定是如此的重要和紧急,以至于他不能有丝毫的拖延或犹豫。
解雨辰一边揉着那已经发红的手腕,一边满脸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周身都散发着骇人低气压的言十七。他的眉头紧紧地皱起,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在看到言十七那冷若冰霜的表情后,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解雨辰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言十七突然抬手给打断了。只见言十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等。”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解雨辰来说却异常难熬。言十七就那样站在戏台中央,背对着他,周身的气场冰冷而压抑,仿佛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张海客和张起棂来得极快,几乎是前后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后院入口。张海客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和紧张,而张起棂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淡漠样子,只是在看到台上气氛凝重的两人时,目光微微动了一下。
言十七没有半句寒暄废话,他转过身,目光直接略过张海客,钉在张起棂身上。
然后,在三人注视下,他抬手、迈步,精准地复刻了刚才解雨辰跳的那段舞步的几个核心动作。没有解雨辰那种沉重苍凉的表现力,他的动作更加干脆、冷硬,却带着一种古老的、令人心悸的韵律感,每一个节拍都敲打在在场知情者的神经上。
舞步戛然而止。
言十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张起棂身上,声音冰冷:“张海客说,你有张家最完整的族长传承。”他的视线扫过一旁脸色骤变的解雨辰,“那这舞,你眼熟吗?”
张起棂平静地回视着他,黑沉沉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静默了几秒,就在张海客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他开口了,声音平淡无波,却像惊雷炸响在解雨辰耳边:
“殷商时期的祭祀舞。献祭用的。”
他的目光转向脸色发白的解雨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要配套的服饰和祭器,才能完成最后的仪式。”
轰——!
解雨辰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刚才舞动过的手脚。
献祭……殷商……祭祀舞?!
这怎么可能?!这舞分明是……
言十七得到了确认,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褪去了,但他眼中的厉色却更盛。他猛地转向解雨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问题:
“现在,告诉我。解雨辰,这、到、底、是、谁、教、你、的?!”
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怒火和一种近乎恐惧的急切。
后院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只剩下初秋的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却更衬得这片死寂令人窒息。
解雨辰被言十七眼中从未有过的骇人厉色慑住,手腕上残留的疼痛和那句“献祭用的”还在脑中轰鸣。他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迎着言十七几乎要噬人的目光,哑声回答:
“……是我师傅,二爷(二月红)教的。”
他顿了顿,努力回忆着久远的细节:“大概是我十二三岁的时候……他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让我务必学会,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在人前显露。学成之后,他还……还送了一整套与之相配的服装和配饰给我,说是……‘完整’。”
言十七的脸色在听到“二月红”的名字时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更加阴沉。他立刻对带着张家人进来后就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解家管家下令:“去!把二月红当年送的那套东西,全部取来!立刻!”
管家不敢怠慢,匆匆而去,很快便带着几个下人,抬来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樟木箱子。
箱子被放在戏台中央。言十七上前,毫不犹豫地打开箱盖。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一套深色、绣纹繁复古老的衣裤,以及一些造型奇特的青铜配饰,透着浓浓的古旧和诡异气息。
解雨辰看着这些熟悉的物件,那是师傅郑重交给他的“传承”,此刻在言十七冰冷的目光和张起棂淡漠的审视下,却无端透出一股阴森。
言十七根本不在乎这是否是解雨辰珍视的师门遗物。他直接拿起那件上衣,指尖在那些浓丽繁复的刺绣纹路上仔细摸索了片刻,然后猛地发力——
“刺啦——”
一声裂帛脆响,他竟徒手将绣线硬生生扯断、拆开!解雨辰瞳孔一缩,下意识想阻止,却被言十七周身那股不容置喙的可怕气势压得动弹不得。
绣线被迅速拆除剥离,露出了衣料的素白底子。然而,那底料上并非空白,而是用极淡近乎无色、却坚韧异常的丝线,绣满了一个个更加诡谲、扭曲、充满不祥意味的图案!与表面华丽的刺绣截然不同,这些隐藏的图案透着原始的血腥和疯狂!
言十七的眼神彻底冷透了。
他又拿起那对看似装饰、要佩戴在手腕上的青铜护腕状饰品。指尖在复杂的镂空花纹间仔细按压探查,突然在某处轻轻一抠——
“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饰品竟然从中间裂开,露出了中空的内里。里面赫然垫着两片薄如蝉翼、却散发着沉重阴冷气息的小巧青铜片!青铜片上,用极其古老的技艺勾勒着密密麻麻、令人头晕目眩的奇怪符文!
言十七将两片青铜片扔在打开的箱盖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一直沉默旁观的张起棂上前一步,目光扫过箱子里被拆解得七零八落、露出真容的物品,尤其是那对符文青铜片和素帛上诡异的暗绣,点了点头, 肯定了言十七的发现,声音依旧平淡却掷地有声:
“确实是与那祭祀舞配套使用的祭器。”
而且,是用于完成最终、也是最关键步骤的那部分。
解雨辰看着那暴露出来的、充满邪异气息的隐藏纹样和青铜符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脸色煞白。
他一直以为的师门珍贵传承,他练习了无数遍的舞蹈……竟然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包装过的、古老而可怕的献祭仪式?!
师父……二爷……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