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薨逝的消息,并未在后宫引起太大波澜。她久病缠身,早已淡出权力中心,她的离去,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一声淡淡的唏嘘。皇后依制办理丧仪,一切从简,倒也显得庄重得体。
然而,就在端妃丧仪期间,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悄然荡开了涟漪。据负责整理端妃遗物的宫女禀报,在清理端妃寝殿时,于娘娘枕下发现了一角未曾烧尽的信笺残片,因被枕褥压住,故而未被完全焚毁。
残片上字迹模糊,只能依稀辨认出几个零星的词语:“……知……当年……落胎……非年氏……一人……之功……皇后……她……”
这几个支离破碎的词组,组合在一起,却蕴含着石破天惊的意味!直指当年端妃落胎之事,幕后黑手可能不止年庶人一人,甚至暗示皇后也参与其中!
消息不知通过何种渠道,隐隐约约地流传开来。虽然无人敢公开议论,但那种心照不宣的猜测和暗中的目光,开始若有若无地飘向景仁宫。
皇后得知此事后,勃然变色,在景仁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斥责底下人办事不力,竟让此等无稽之谈的污秽之物留存于世,玷污端妃身后清名,更是对中宫的亵渎!她当即下令,将那几个整理遗物的宫女太监以“疏忽职守、散布流言”之罪重重责罚,并严令后宫,再有人敢妄议此事,一律按宫规严惩不贷!
雷厉风行的处置,暂时压制住了表面的风波。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很难彻底根除。
碎玉轩内,林潇潇听闻此事,心中冷笑。她几乎可以肯定,这所谓的“意外发现”,根本就是皇后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何在?一来,可以借此机会肃清端妃宫中可能知情的旧人;二来,抢先一步将“污蔑皇后”的罪名坐实,将来若有人再以此事做文章,便可直接扣上“居心叵测、散布流言”的帽子;三来,或许也是一种试探,看看皇帝和太后对此事的反应。
好一招以退为进,反客为主!皇后的手段,果然老辣。
“姐姐,此事……对我们是否有利?”甄嬛前来商议,眉宇间带着忧色,“皇后此举,虽暂时压下了流言,但也等于将此事摆上了台面。皇上和太后那里,难道就不会起疑吗?”
林潇潇沉吟道:“利与弊,参半。利在于,经此一事,皇后与当年旧事的关联已被隐隐挑起,虽无证据,但已在皇上和太后心中埋下了一根刺。弊在于,皇后借此机会清洗了端妃旧人,并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我们若再想从当年之事入手,难度就更大了。”
她顿了顿,继续分析:“至于皇上和太后……皇上正值盛年,最忌后宫阴私争斗,尤其涉及皇嗣。此事年代久远,死无对证,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皇上大概率会选择冷处理,维持后宫表面平静,不会深究。而太后……正如端妃所言,她维护的是大局。在年氏刚倒,后宫需要稳定的当下,她也不会允许有人再去掀开这个盖子,动摇皇后地位。”
“那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借此立威,巩固势力?”安陵容有些不甘。
“当然不。”林潇潇目光深邃,“我们不能从旧事入手,不代表不能从别的地方着手。皇后如今将我们视为威胁,频频出手试探打压。我们一味退让,只会让她觉得我们软弱可欺。是时候,该适当展示一下我们的‘存在感’和‘价值’了。”
“姐姐的意思是?”
“皇后的根基,在于中宫之位,在于前朝乌拉那拉家族的势力,也在于……她多年来经营的‘贤德’名声。”林潇潇缓缓道,“前两者我们暂时动不了,但最后一点……或许可以做做文章。”
她并非要直接攻击皇后,那无异于找死。但她可以潜移默化地,在皇帝、太后甚至后宫众人心中,慢慢塑造另一种形象——一种不同于皇后那种过于“完美”的、更真实、更能为皇帝解忧的“贤内助”形象。
具体要如何做,她还需要仔细筹划。
然而,就在林潇潇思考如何破局之时,前朝传来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消息:被锁拿进京的年羹尧,在押解途中,于囚车内……暴毙了!
官方给出的说法是“畏罪自尽”,但其中疑点重重。一个被严密看管的钦犯,如何能轻易自尽?这背后,是否有人杀人灭口?是为了掩盖年羹尧自己的罪行,还是……为了掩盖与他相关的、更深层次的秘密?
年羹尧的死,如同一块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他的死,是终结,还是另一个更大阴谋的开始?
林潇潇感到,一股比年氏时期更加诡异、更加凶险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这一次,她面对的,可能是一个更加隐蔽、更加强大的对手。
端妃的临终警告,言犹在耳。皇后的目光,如同暗夜中的烛火,闪烁不定。
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