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启明老师正用绒布擦拭着老花镜，景恬捧着茶杯坐在角落，略显拘谨。
几个小演员被家长护在身边，好奇的目光在这位名导脸上转来转去。
侍应生端上一壶普洱，茶汤呈深琥珀色。
李扬亲自给众人斟茶，滚烫的茶水在白瓷杯里泛起涟漪。
“我在这里先敬诸位一杯，感谢大家能够接受我的邀请，加入《小偷家族》这部电影。”
他举起茶杯，语气诚恳。
“这部戏没有惊天动地的特效，也没有曲折离奇的剧情。
只有一群在底层挣扎的人，用偷来的温暖拼凑出一个家。”
梁佳辉率先举杯回应。
“李导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
他放下茶杯，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叠稿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我拿到剧本当晚就没睡，柴治刚这个角色太触动人心了
——他偷东西养家，却教孩子‘不要偷别人贴身的东西’；
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可对家人的那份真情实意，却比谁都要纯粹。”
秦海露闻言连连点头，米白色针织衫衬得她神色柔和。
“我特别能理解田小信这个角色。”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感慨。
“剧本里写她后腰有块烫伤的疤痕，那是被前夫打的旧伤，一到阴雨天就钻心的痒。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会把偷来的围巾给百合围上，会在孩子睡着时偷偷摩挲她们的头发。
这种藏在骨子里的温柔，比任何的台词都有力量。”
“小秦说得在理。”
李启明推了推眼镜，声音温厚。
“我演的林芝初老太太，靠着死去老伴的养老金养活一大家子。
看着自私，其实是把每个人都放在心上。”
李扬看向众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这部戏的核心就是‘懂’
——柴治刚懂田小信的伤痛，田小信懂林芝初的不易，林芝初懂柴晓雅的孤独。
他们没有血缘，却比亲人更加懂得彼此。”
“所以我们演的不是小偷，是家人。”
梁家佳辉总结道，他举起茶杯。
“我在这儿保证，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把自己完全交给柴治刚，一定贡献出自己最好的演技。”
“我也是！”
秦海露立刻附和。
包厢里的气氛愈发热烈了起来，侍应生陆续端上菜肴，避风塘炒蟹的香气扑面而来，金黄的蟹壳泛着油光。
李扬看着众人畅谈角色的模样，忽然觉得心里格外踏实
——这些演员不是在“演”角色，而是在试着成为角色。
他拿起酒瓶，给每个人的酒杯都添满。
“有诸位在，我相信这部戏上映后，一定能够打动所有观众的心。
来，为了这个没有血缘的家，干杯！”
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包厢里回荡。
小演员们纷纷举着果汁杯凑过来，奶声奶气地跟着喊“干杯”，逗得满座人都笑了。
回到酒店时已近深夜。
香江的街头依旧热闹，庙街的夜市人声鼎沸，大排档的伙计高声吆喝着招揽客人。
圆圆把整理好的日程表递给李扬。
“扬哥，明天上午九点剧本围读，下午安排了服装试镜。”
翌日清晨，手机铃声把李扬从睡梦里拽了出来。
李扬迷迷糊糊地接起，邹文淮洪亮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传来。
“李导，你这到香江了怎么也不联系老头子我啊？我也好在半岛酒店摆一桌酒接风。”
“邹老，您太客气了！”
李扬揉着眼睛坐起身，窗帘缝隙漏进的阳光晃得他眯起了眼睛。
“我昨天刚到，忙着和主演们聚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跟您联系。
再说拍戏要紧，哪敢劳您大张旗鼓。”
邹文淮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长辈的慈爱。
“我就喜欢你这股务实劲儿。不像有些导演，一来香江就忙着应酬。”
他话锋一转。
“你放心，嘉和已经把片场都安排好了，九龙的老街区我们租了两个月。
周边的居民也都打过招呼，警方那边也已经报备好了，绝对没人来打扰。”
“多谢邹老费心。”
李扬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涌进房间，照亮了桌上的剧本。
“有您帮忙，我心里踏实多了。”
“跟我客气什么！”
邹文淮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
“在片场有什么问题，直接联系阿ken处理。
他跟着我这么多年，香港黑白两道都熟，保准给你处理得妥妥帖帖。”
李扬闻言轻轻一笑。
“谢谢邹老。不过现在香江，应该没什么魑魅魍魉敢来找我的麻烦了吧？”
电话那头顿了两秒，随即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你这小子，是说曾至伟那档子事吧？”
邹文淮的声音里满是赞许。
“当初你坚持自己处理，我就知道你不简单。
现在圈子里谁不知道，李导的戏碰不得，李导的人惹不得。”
李扬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没有搭话。
他想起曾志伟被带走时的狼狈模样
——所谓的“地位”，从来不是靠威慑得来的，而是靠公道。
“行了，不耽误你时间了。”
邹文淮的声音恢复了温和。
“有空了来我这儿坐坐，我存了几瓶好酒等着你。”
挂了电话，李扬走进卫生间洗漱。
用冷水扑了扑脸，镜子里的男人眼底带着些许疲惫，却难掩兴奋。
“李扬，加油！”
酒店的大会议室里，二十多本剧本整齐地码在长桌上。
李扬走进来时，众人已经到齐，梁佳辉正和小演员易千禧演示偷东西的手势。
秦海露则站在景恬身后，帮忙调整她的站姿
“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李扬坐在主位上，拿起自己的剧本。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想来大家已经做了很多准备。
但今天咱们还要一幕幕重新过一遍，力争把每个细节都抠到位。”
他看向梁佳辉。
“佳辉哥，从你饰演的柴治刚开始吧！”
梁佳辉清了清嗓子，身体猛地一沉，瞬间就切换了状态——眼神变得浑浊却温和。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仿佛那里真的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
“‘祥天看清楚了，偷东西要挑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但绝对不能偷小朋友的书包，那里面装着他们的念想。”
他念台词时语速放缓，带着些许街头混混的糙感，却在“念想”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