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请在外面等待。”医生平和地把想溜进去的郑观棋撵出去。
木兰柯摸摸他的脑袋:“你要等我一起吗?”
郑观棋点头,看着木兰柯走进诊室,乖乖坐在长椅上等待,他百无聊赖地把玩自己的头发,齐腰的白色长发,纯白的睫毛和眼睛,他像初冬的第一场新雪。
在木兰柯的梦域里,他一直都是这种形象,或许是他们第一次雪夜见面给木兰柯的印象太深,木兰柯始终觉得他应该是纯白的。后来没再见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细节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
明明他们其实只见过一面,也没有这样生活过,这里却真实得可怕。
【厄运降临无法清醒之梦】,是无法清醒,还是过于美好,不愿醒来?
我又怎么能把你带出去。
他垂下眼睛,无知无觉地让思绪漫游,直到头顶感受到轻柔的抚摸。
木兰柯牵住他的手:“回家了。”
抬头才发现,窗外的夕阳已经降临,在地上铺开暖黄色的回家路,他回握住木兰柯的手,睫毛颤动,语气轻飘飘地像在坐滑滑梯:“魔女老师吊销魔女执照了吗?”
木兰柯一愣,眨眨眼,无奈:“医生说我没事,可能是压力太大,嗯……是因为最近天气不太好花枯萎比较多所以压力大吗?”
“那明天就不要工作啦~”郑观棋把牵着的手前后摇摆,“我们一起出去遛弯怎么样?”
“好。”是有很长时间没有陪他一起玩了,多长时间来着?很长很长,他记不清了。
『请相信我,真的不是你的幻觉,这个世界已经要被污染,你应该关注了最近的新闻:有很多人莫名癫狂,疯狂杀戮……那就是污染,请你成为救世主,消除污染。』
木兰柯做饭的动作顿住,恰好外面打开的电视机在播报这个新闻,小舟正窝在沙发里,抱着抱枕看电视。
木兰柯终于回复快急得上天的世界意识——虽然它本来就在天上:『我只是个普通人,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消除呢?』
锅铲在锅里搅动,他把已经着色的菜翻了个面。
『我只能困住,无法消灭它,它不能由我消除,你们都是……』
木兰柯很久都没有再和它说一句话,只是把菜一个一个炒出来,直到小舟从沙发里把自己拔出来,自觉地把菜端出去,把碗筷摆好。
他摆了三双筷子,三只碗。木兰柯的目光滞留在多出的碗筷上,思绪流转,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他如果想说,会兴奋地过来介绍,不想说再问也是没有答案的。
果然,披散着白发的人溜溜哒哒地绕着他转圈:“你知道第三对碗筷是给谁准备的吗?”
他温和地笑着,绕过他,把手里的米饭放在桌上:“不知道,所以可以直接揭露谜底吗?要吃饭了。”
“哼哼——”他看见小舟的眼里闪过一丝难过,但是很快消失不见,变成了熟悉的笑容,“第三双筷子属于一位伟大的骑士。”
木兰柯给他添饭,仍然认真地听着不着调的话。
“它没有长枪,没有铠甲,孤独的寻找被困住的公主。红色的披风飞舞,它迷路在茫茫的梦境之外,最后被勇者当成怪物杀掉了。”
“啊……这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啊。”木兰柯叹气,彻头彻尾的悲剧吗?与此同时,他感到莫名的熟悉感,“没有更好的结局了吗?”
“有的有的!”仿佛就在等他问,少年很快地说,“勇士,骑士都重生了,他们冰释前嫌,和许多伙伴一起救下了公主。”
被少年这跳脱的思路惊到,他久久没有说出话,脑子里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地解释什么,他大脑僵硬,发出自己都没想到的声音:“悲剧的结局可以是这么圆满吗?”
“可以的。”郑观棋端起碗,和木兰柯手里的碗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所有故事的结局都应该美满。”
反应过来,木兰柯微微皱眉——他不应该对小舟说这种消极的话。果然是脑子里的声音影响了吗?
他说:『停下,给我两天的考虑时间。』
于是世界意识不再言语。
郑观棋抬头看了他一眼:木兰柯记忆中的世界意识对他很彬彬有礼,至少连失败的结果都告诉他了。
“明天要出去玩,别忘了嗷。”郑观棋扒拉自己的碗,把第三只空碗盛满饭,“好了,如果最后它不吃我就帮它解决——”
当阳光再次光临这个美好的世界,花店的门被戴着手串的手推开,第二日到来了。
木兰柯还是放不下他的那些花花草草,打理好它们之后,他剪下一些花,柔软的花瓣在手中蹭过。
一个彩色的花环被放在郑观棋的脑袋上,为这场雪增添了人间的春色。
郑观棋伸手摸摸,摸到了柔软的,带着草木香的礼物。
在他们准备出门的前一刻,一个小孩冲过来:“木叔叔,别关门——”
“哇哦,叔叔耶。”郑观棋装模作样地感慨。
木兰柯锁门的手停下,注视着跑过来的小孩:“跑慢点,别摔了,我等你。”
小孩跑过来的时候还在大喘气,吭哧半天,指着花房里的花:“我来买花。”
“什么样的?”木兰柯顺手推开门,带他走进去,用歉意的眼神看一眼郑观棋,“小舟等一下,等他挑好花。”
“小舟哥也在啊,”小孩像卡顿一样,突然注意到他,“你从外地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和大家说一声?”
“他……”木兰柯所有的动作都停下,似乎是在思考。
郑观棋很自来熟地接过这个陌生的话茬:“昨天刚回来,差点给你木叔叔吓死,哎嘿。”
“这次回来多陪陪空巢老人木叔吧,你个不孝子!”小孩掐腰,超大声地指责他。
“你个破小孩,谁老了?来来来,和你舟哥比划比划。”
“才不和你比划,谁打得过你啊,我来买花来着,”他做个鬼脸,追上前面在等待的木兰柯,“叔,今天我爸生日,你看我送什么合适……”
郑观棋蹲在门口,打了个响指,头上蔫巴的花环瞬间恢复出厂设置,至少今天内它们不会萎蔫。
他在等木兰柯忙完工作,带他出去玩。
“谢谢叔,我走了!叔叔再见,小舟哥……再见!”小孩抱着一束康乃馨,离开了花店。
“走吧,”木兰柯锁好门,“久等了。”
“木老师,你天天都在等我啊。”他站起来,顶着彩色的花环,白色的发丝熠熠生辉,“这么久不见,昨天你还能直接认出来,了不起嗷。”
“别开玩笑了,”木兰柯弹他脑瓜崩,“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你。”
全天下就你一个白得游离,靠在门上,像个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