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霞星,大炎王朝边境,黑岩城。
这座依托于一条贫瘠灵脉而建的修士城池,规模不大,建筑多以本地出产的黑岩垒砌,显得粗犷而压抑。城中最繁华的所在,便是位于中心区域的“黑岩坊市”。
此刻,云芷正行走在坊市略显拥挤的街道上。她换上了一身此地女修常见的素灰色斗篷,遮掩了过于出众的容貌与气质,但那双清冷剔透的眼眸,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剑道锋芒,依旧引得一些目光暗自窥探。
她无暇他顾,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寻找救治林越之法上。她先后进入了坊市内几家最大的丹药铺和材料行,描述了林越伤势的“特征”(隐去了归寂之海等关键信息,只说是被一种极阴寒、蕴含毁灭意志的异力所伤,侵蚀生机,难以拔除)。
然而,得到的回应无一例外,皆是摇头。
“道友所说的这种异力,闻所未闻。老夫这‘赤阳丹’已是对付阴邪之气的上品,若连它都无效……”一位白发老丹师捻着胡须,面露难色。
“蕴含毁灭意志的异力?莫非是上古魔头残留的诅咒?恕小店无能为力,或许……唯有王朝供奉殿,或者那些传承久远的大宗门,才有解决之法。”另一家材料行的掌柜倒是见多识广些,提出了方向,但那等地方,岂是轻易能接触到的?
云芷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身上值钱的东西本就不多,在坠毁的天舟和后续逃亡中更是损耗殆尽,仅凭那件飞行法器换来的灵石,根本不足以购买可能有效的珍稀丹药,更别提请动高阶修士出手。
难道真的要走投无路了?
就在她心绪纷乱,准备离开坊市,另想他法时,一阵喧哗声从前方传来。
“妈的!不长眼的东西!敢挡我们‘血狼帮’的路?”几名穿着统一血色劲装、气息彪悍的修士,正围着一个摆摊的瘦弱老者辱骂推搡。那老者摊位上几株品相普通的灵草被踩得稀烂,他本人更是被一脚踹倒在地,嘴角溢血,瑟瑟发抖。
周围行人纷纷避让,面露惧色,无人敢出声。血狼帮是黑岩城的地头蛇,帮主有着金丹初期修为,行事霸道,无人愿意招惹。
云芷本不欲多事,她现在自身难保,只想尽快离开。然而,当她目光扫过那被踩烂的灵草中,一株其貌不扬、叶片边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金色纹路的植株时,脚步猛地一顿。
《巡阳戮魔诀》的传承记忆中,一段信息骤然闪过——“金纹地脉藤”,生于阳极阴生之地,内蕴一丝微薄却纯正的太阳精金之气,可辅助淬炼巡阳剑元,对净化某些阴晦邪毒或有奇效……
此物对她修炼有益,更重要的是,或许能对林越的伤势起到一丝压制作用!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能错过!
“住手。”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剑意压迫,瞬间让那几名血狼帮修士的动作一僵。
几人回头,看到斗篷遮面的云芷,感知到她身上那深不可测(对他们而言)的气息,先是一惊,随即为首那名筑基后期的疤脸汉子眯起眼睛,狞笑道:“哟?哪里来的娘们,想多管闲事?知道我们是谁吗?”
云芷懒得废话,目光直接落在那株金纹地脉藤上:“这株灵草,我要了。开个价。”
疤脸汉子一愣,看了眼地上那株“杂草”,嗤笑道:“这老东西的破烂玩意儿,你也看得上?行啊,十块下品灵石,这摊子上的东西你全拿走!”他明显是在故意刁难,那堆破烂根本不值这个价。
云芷身上仅剩的几块灵石还要维持基本用度,根本无法支付。她沉默了一下,道:“我没有那么多灵石。以此物相抵如何?”她翻手取出了一枚鸽卵大小、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银色石子——这是她身上最后一件还算有点价值的东西,一枚劣质的“空冥石”碎片,是炼制低阶储物袋的材料。
疤脸汉子眼睛一亮,空冥石哪怕只是碎片,也价值不菲,远超十块下品灵石。他眼中贪念大起,却故意板着脸:“哼,谁知道你这东西是真是假!拿来给老子验验!”说着,伸手就想去抓。
云芷手腕一翻,避开他的手,声音转冷:“灵草给我,此物归你。”
“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拿下她!东西自然是我们的!”疤脸汉子见强夺不成,立刻翻脸,招呼手下围攻而上。他们看出云芷气息似乎有些不稳(乃是消耗过大所致),以为有机可乘。
“自寻死路。”云芷眼中寒芒一闪。她虽状态不佳,但剑心通明的境界犹在,对付几个筑基期的乌合之众,还不需费太多力气。
只见她身形未动,并指如剑,轻轻一划。
嗤嗤嗤——!
数道凝练如丝的暗金剑罡凭空出现,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无比地穿透了几名血狼帮修士的护体灵光,点在他们周身大穴之上。
几人前冲的姿势瞬间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上还保持着狰狞的表情,眼神却充满了惊骇与恐惧!他们能感觉到,那缕侵入体内的剑罡锋锐无匹,只需对方心念一动,便能轻易绞碎他们的经脉丹田!
秒杀!毫无悬念的秒杀!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围观者都倒吸一口凉气,看向云芷的目光充满了敬畏。谁能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斗篷女子,竟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云芷看也不看那几个被定住的家伙,径直走到那吓傻的老者面前,将空冥石碎片放在他手中,然后拾起了那株金纹地脉藤。
“多谢……多谢前辈……”老者回过神来,激动得语无伦次。
云芷微微颔首,不再停留,转身便欲离开坊市。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股强横的金丹期神识猛地从坊市深处扫来,牢牢锁定了她!
“伤了本帮的人,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血狼帮帮主,被惊动了!
……
与此同时,荒僻山洞内。
昏迷中的林越,身体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他左腿断口处的归寂黑气依旧盘踞,但侵蚀的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丝。而他丹田之内,那枚黯淡的灰金色煞丹,在没有他主动催动的情况下,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玄奥的轨迹,自行旋转着。
每一次旋转,都极其微弱地牵动着他体内残存的混沌煞元,以及左眼寂灭深渊与右眼巡阳金芒的力量。三者之间,形成了一种极其脆弱的、动态的平衡。
这种平衡,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地……磨蚀着那侵入体内的归寂黑气。
一丝丝微不可查的黑色杂质,仿佛被那混沌的旋转之力从黑气中剥离、碾碎,最终化为虚无。而煞丹本身,在经历了归寂之海的疯狂吞噬与冲击后,似乎变得更加凝练,那灰金色的光泽深处,混沌的意蕴似乎更加深沉。
这是《寂灭煞典》与《巡阳戮魔诀》在生死危机压迫下,与他新生的混沌煞元本能地交融、对抗外邪所产生的异变!
然而,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照此速度,想要彻底清除归寂黑气,恐怕需要数年甚至更久。而林越的生机,能否支撑到那时,还是未知数。
他的意识,依旧沉沦在一片混沌与冰冷交织的黑暗深处,仅有那煞丹不屈的自转,象征着一点未曾熄灭的生命之火。
洞外,天色渐暗,山风呜咽,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