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宗三人离去,那浩大纯正的威压也随之消散,祭坛上空只余下能量乱流平息后的死寂,以及黑巫族人绝望的呜咽。
阳光重新洒落,照亮了祭坛的残破与狼藉,也照亮了林越和云芷略显苍白的脸。
林越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识海中那面悬浮的金色镜影。它如同一位沉默的审判官,冰冷地映照着他的一切,包括那缓缓旋转的混沌奇点与左眼深处蛰伏的寂灭。一种无形的束缚感萦绕心头,但他很快便将这丝不适压下。路是自己选的,力量也是自己掌控的,他无需向任何人证明,除了他自己和脚下的道。
“走吧。”林越对云芷说道,声音平静。此间事了,再无停留的必要。
云芷点了点头,收起暗金长剑,眉心的昏黄符文也悄然隐没。她看了一眼林越,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信任。两人不再理会那些失魂落魄的黑巫族人,化作两道流光,迅速离开了这片弥漫着失败与绝望气息的山谷。
飞出黑巫族的核心区域,重新进入十万大山那莽荒苍茫的山林之中,压抑的气氛才为之一轻。
连绵的山脉如巨龙蜿蜒,古木参天,瘴气氤氲,偶尔传来不知名凶兽的嘶吼。与之前被追杀的仓皇不同,此刻虽然伤势未愈,且身上多了一道“枷锁”,但心态已然不同。
两人寻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山涧,开辟出一个简易的洞府,布下隐匿阵法,准备稍作休整,处理伤势,并理清接下来的思路。
洞府内,林越盘膝坐下,仔细检查着右臂的金霞混沌肢。上面裂纹遍布,霞光黯淡,内部凝聚的“归无”道纹也受损严重,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和珍材才能修复。混沌奇点虽然稳定,但之前强行对抗蛊神邪光与化神威压,也消耗巨大,需要缓缓温养。
最麻烦的,还是左眼深处那被引动了一丝的寂灭本源。它如同最深邃的寒冰,稍稍触及,便仿佛连神魂都要冻结。玄明道人的出现与压制,反而像是将这丝力量逼回了更深的角落,更加凝实,也更难掌控。
“那昊天宗的玄明道人,似乎对巡阳一脉有所了解。”云芷坐在一旁,运转功法调息,一边开口说道。她之前强行融合寂灭真谛,又全力催动剑意,经脉也受了些震荡。
林越点了点头:“中土神州正道魁首,底蕴深厚,知晓古老传承并不奇怪。他对你的剑意蜕变似乎颇为欣赏。”他顿了顿,看向云芷,“这对你而言,或许是件好事。”
至少,在“正道”的范畴内,云芷的身份和力量得到了某种程度的认可,不像他,直接被贴上了“危险禁忌”的标签。
云芷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我的路,与你同行。”语气简洁,却重如山岳。
林越心中一暖,不再多言。有些默契,无需宣之于口。
他闭上双目,开始引导体内残存的混沌之气,小心翼翼地绕过识海中的“昊天镜心印”,滋养着受损的右臂和消耗过度的奇点。那镜心印如同一个旁观者,静静映照着他力量的流转,并未有任何反应,但这种被时刻监视的感觉,依旧如鲠在喉。
数个时辰后,两人伤势稍稳。
“接下来有何打算?”云芷问道。
林越沉吟片刻,道:“十万大山非久留之地。黑巫族经此一役,虽已不足为虑,但难保不会有其他势力被之前的动静吸引而来。我们需尽快离开此地,前往修士聚集、信息流通之地。”
他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世界,关于中土神州,关于昊天宗,以及……关于混沌与寂灭本源的记载。同时,他也需要寻找修复金霞混沌肢和进一步掌控、甚至是“伪装”自身力量的方法。在拥有足够实力打破枷锁或证明自己之前,他不能一直处于昊天宗这样的正道巨擘的警惕之下。
“去‘流云墟’如何?”云芷建议道,“那是位于十万大山边缘,靠近中土神州方向的一处大型修士聚集地,三教九流汇聚,消息灵通,也有通往神州各处的传送阵。”
林越对此没有异议。流云墟听起来正是一个适合他们目前处境的地方。
决议已定,两人不再耽搁,稍作收拾,便悄然离开洞府,收敛气息,朝着流云墟的方向低空飞遁。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那片山涧后不久。
下方密林深处,一片浓郁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扭曲空间中,两道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们周身笼罩着淡淡的黑气,气息阴冷而隐晦,与之前暗影魔宫那几名修士的路数有些相似,但却更加深沉难测,仿佛毒蛇潜藏于草丛。
其中一道身影,干瘦如同骷髅,眼眶中跳动着幽绿色的魂火,他手中托着一个古朴的罗盘,罗盘指针正微微颤抖,指向林越和云芷离去的方向。罗盘中心,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混沌气息与寂灭余韵,被牢牢锁定。
“桀桀……果然没白等。”干瘦身影发出沙哑如同骨骼摩擦的笑声,“暗影魔宫那几个废物失败了,但‘圣主’要的东西,果然还在他身上……那股令人战栗的归无之意,还有……更深沉的终结气息……”
另一道身影较为魁梧,皮肤呈现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声音低沉:“昊天宗的人插手,倒是麻烦。不过他们似乎在那小子身上留下了点什么,并未直接带走他。”
“哼,正道伪君子,总是顾忌太多。这正好给了我们机会。”干瘦身影阴恻恻地道,“通知下去,目标已离开黑巫族范围,正向流云墟方向移动。沿途布置,‘请’他们去该去的地方。记住,圣主要活的,尤其是那个身怀混沌的小子……他身上的秘密,比那未成形的蛊神,有价值得多!”
“是!”
两道身影缓缓沉入阴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正在赶路的林越,忽然心有所感,眉头微蹙,左眼深处那一丝寂灭的冰冷,似乎毫无征兆地悸动了一下,但瞬间又平复下去。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无尽莽苍的群山,云雾缭绕,一片平静。
“怎么了?”云芷察觉到他细微的停顿。
林越摇了摇头,压下心头那一闪而逝的异样感:“没什么,可能是伤势未愈的错觉。”
但他心中却悄然升起一丝警惕。
刚刚摆脱了蛊神之劫与昊天宗的审视,新的暗流,似乎已然在无人察觉的阴影中,开始涌动。他们的前路,注定不会平静。通往流云墟的路,恐怕比想象中更为漫长与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