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琐事,结束时已经快要亥时了
李莲花因今日动用内力导致碧茶之毒险些毒发,所以聊完后李寻渡就催着他去洗漱休息了
等到屋内的李莲花在床榻上躺下时,楼外方多病的剑法指导也正式开始
树影婆娑的夜色里,篝火将两道人影投在青石上
少年身形忽如游龙摆尾,剑锋斜挑,手中尔雅剑挽出的残影惊飞了林中鸟雀
“停”
李寻渡将手中剑鞘轻轻磕在楼外木桌上,方多病收势不及,尔雅剑在树干剐出寸许深痕
纷扬落叶间,他忐忑地转头望着莲花楼前的李寻渡——方才她上楼换了身绯色束腰劲装,乌发用和李莲花一样的木簪随意挽起
“你刚才使出的剑招虽行云流水,看不出破绽……”她眉间紧皱,方才指尖掠过树上剑痕沾了些残余的木屑“但那些剑招并不是一种剑法。你学了几家的剑术?”
方多病耳尖泛红,嘴里吞吞吐吐说了半天,李寻渡才听明白
原是他开始学剑时,只跟着天机堂的师父学了些基础剑术,由于一直惦记着李相夷答应的收徒之事,所以没有专门拜过剑法师父,现在的剑术都是他自己看书学来的
“行,你的剑法问题并不大,只不过是你每次出剑时,过于急于求成,导致每个招式的威力都没有使出全部威力。”
话音未落,李寻渡突然从地上挑起一根树枝轻轻点在他肘弯,调整他剑法基础的姿势
“手腕再沉三分。”
方多病握着尔雅剑的手腕不住发抖,额角沁出的汗珠在火光里闪着微光
“你幼时练剑时,学的剑法太过冗杂,我教你几招方才给你的册子中的剑法,那本册子的剑术是以相夷太剑六十四式为基础而来。”
李寻渡拿着手中枯枝凌空而起时,天上突然落下细密的雨丝
“看好。”
少师剑并未出鞘,只以枯枝代剑,却能将枯枝使出三十六道残影绽成莲瓣
“游龙踏雪!”
方多病站在一旁惊呼,他从未见过这般轻盈的剑招,但若说这剑招与李相夷的游龙踏雪相比,又有些不同,大概就是刚刚李寻渡口中改动后的剑招
李寻渡绯衣翻飞如踏云履雾,剑指过处雨滴皆凝成冰晶,当年李相夷手中的凌冽剑招,此刻在她手中竟透出隐约杀意
“这招‘月下惊鸿’,也是你师父所创。”
内力吞吐间,掌中枯枝调转方向劈向树丛,第一式劈开飘落的树叶却未伤其脉络,第二式搅动气流将残叶聚成旋涡,第三式收势时竟用剑气将叶片化为齑粉
雨势渐歇时,李寻渡踩着最后一截断枝落地,少师剑仍稳稳悬在腰间
方多病看得痴了,李相夷手中带着至臻之意的剑招,在她手中却似银河倾泻,招招透着凌厉
这下他才真的明白那句一样的招式在不同的人手里用出来的感觉并不相同的寒意
“愣着干什么?使一遍给我看看。”
李寻渡将手中枯枝扔向已被雨水浇灭的火堆,视线紧跟月光下练习剑招的方多病,时不时开口指点一二
而他们身后莲花楼的窗前,一抹身影也悄然离去
————
“方小宝!方小宝!起来吃早饭了。”
李莲花昨夜看完李寻渡二人练剑已经子时了,当时二人还未结束,他便先去睡了,没想到竟一夜安睡到天明
今早醒后,他看着与自己同睡一寝的方多病脸上还有倦意,便知他们二人昨夜应是很晚才睡,索性也就没着急喊他们,而是先煮好粥,才去喊他们起身
“李莲花,什么时辰了?”方多病简单洗漱了一番,坐在桌前时脑子还没清醒
李莲花将手中端着的粥放在桌上,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快要巳时了。”
李莲花一直在注意着二楼,原以为他喊方多病起身的声音会吵醒李寻渡,可是二楼到现在还没动静传出
“你去厨房端菜,我去喊阿渡下来吃饭。”
方多病眨巴着还有些迷糊的眼睛,晃晃悠悠的朝厨房走去,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李寻渡早就离开了,连忙喊住已经上了大半楼梯的李莲花
“哎。李莲花!李姐姐寅时和我练完剑就已经走了,我忘记和你说了。”
李莲花闻声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视线从二楼紧闭的房门移到楼下方多病的身上,转身原路返回,朝楼下走去
“怎么走的如此着急?是出了什么事吗?”
方多病将从厨房端出来的小菜放好,喝了一口粥整个人才活过来
“应该没出什么事,李姐姐只说路途遥远,所以要提前出发。走之前还去你屋里给你把了脉、点了香,还嘱咐我轻声些,不要吵到你睡觉。不过你睡得挺沉的,直到李姐姐走都没醒。”
李莲花听完从桌前起身进了寝室,看到了方多病所说的柜子上确实有半截安神香,眼中闪过了然
怪不得昨夜他一夜安眠,没有被练完剑回来睡觉得方多病惊醒
李莲花回到桌前便不再问什么了,只是和方多病聊一些琐碎,很快两人就吃完了早饭
方多病将碗筷都收拾好后,李莲花已经把楼外放置得东西都收回归置好了
“李莲花,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走吧。”
方多病应了声便跑到莲花楼前去赶马车,朝着朴锄山得方向前进
而刚刚还被讨论的李寻渡正骑着马,在与他们相反的方向上飞驰
————
李寻渡在路上废了两日功夫才赶到北疆边界——月令镇
月令镇虽说只是一个村镇,但里面的繁华程度和大熙的京都倒是没什么两样,不过也不奇怪,月令镇毕竟是北疆的边界,也是北疆与大熙和其余域外各国的贸易往来之地
李寻渡进入城镇后径直去了街上最大的茶楼——思古楼
“客官,你要喝点什么?吃点什么吗?”
“莲叶茶送到天字二号间。”
李寻渡将要的东西告诉小二后,便直接上楼去了密信中的房间,房间内已有三人早就在此等候了
“许久不见,阁主可有想奴家?”说话的是三人中穿着紫色薄衫,鬓边簪着娇嫩的石榴花的妩媚女子,她说完便支着下巴倚在描金软枕上笑,鎏金耳坠在烛火里晃成细碎的金蛇
分明是慵懒斜倚的姿势,偏生翘起的指尖捏着枚剥到一半的葡萄——汁水在指尖四溢
李寻渡看了她一眼,仿若早就习惯了她这副样子,径直在桌前坐下,并未说什么
“阁主怎么不搭理奴家。”
春水般的眼波漫过来时,紫色纱袖正巧拂过李寻渡的剑鞘,最妙是那对天生含情的狐狸眼,眼尾胭脂晕得比西府海棠还艳,偏在流转间漾着星子般的碎光
“难道云隐山一别后,不过两年光景,阁主便忘了当年的我们吗?奴家——”
“天冬,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这又不是你的望月楼。”
房间内的另一位装扮飒爽的男子打断了他口中的天冬——也就是刚才说话的紫衣女子的话,一脸受不了的样子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燕敖!你再敢打断老娘的话,老娘剥了你的皮!”
天冬妩媚的嗓音再也维持不住,掐着腰和燕敖吵了起来
三人中的最后那位穿着看上去颇为儒雅的人,看着一旁又开始斗嘴的两人,无奈的笑了笑,拿过桌上的茶壶,给一直未出声的李寻渡斟了杯茶
“阁主,天冬和燕敖斗嘴惯了,不用管他们。”
李寻渡端起茶杯抿了口,看向三人的眼底闪过笑意,开口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
“嗯,挺好的,至少比起刚认识的时候,现在的你们看起来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