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荒诞却又瞬间贯通所有疑点的念头,再次如同闪电照亮了李莲花混乱的脑海!
为什么她会突然带着少师剑出现?
为什么她对东海之战耿耿于怀?
为什么她每次面对刎颈都反应异常?
为什么…在她身上,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让他灵魂深处感到悸动的熟悉感?
一切的一切都在彰显着一个答案!
那就是阿渡……她就是少师剑!
是那把被他遗落在东海的少师剑!
巨大的震撼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李莲花。
他看着月光下那孤绝舞剑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少师剑沉寂十年的剑魂,正在用这种方式,无声地诉说着过往,也…可能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一股灭顶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少师!”一声带着颤抖和巨大惊惶的呼唤,不受控制地从他喉间溢出。
剑势骤停。
李寻渡的身影被熟悉的“少师”二字瞬间定格,整个人如同被冻结。
李莲花看她这般反应,心渐渐沉了下去。
真的是她……真的是少师……
李莲花此刻没有知道李寻渡身份的喜悦,只有满腔的愧疚和悔恨。
阿渡她……是少师啊!
可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自己怎么能拿刎颈指着少师呢?!那是被自己遗落在东海的少师啊。
李寻渡手中的少师剑的嗡鸣低低地沉了下去。
她缓缓转过身,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露出的眼眸中,所有的专注和悲怆瞬间褪去,只剩下深潭般的冰冷与拒人千里的漠然。
仿佛刚才那场充满情感的剑舞只是一个幻影。
她没有任何言语,手腕一转,利落收剑归鞘,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心死后的决绝,转身就要离开。
“阿渡!等等!”李莲花心头剧震,恐慌感让他几乎窒息。
他不能让她这样走掉!绝对不能!
他凭着本能,不顾一切地疾步上前,在她擦肩而过的瞬间,急切地伸出手,试图抓住她的衣袖或手腕。
李莲花的手指堪堪擦过李寻渡的袖口,却因为身体虚弱和动作太急,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
“小心!”
李寻渡几乎是本能地转身,一把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少师剑“铛”的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院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李莲花苍白的脸近在咫尺,他急促的呼吸带着微微颤抖,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盛满了复杂难辨的情绪,却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他借着李寻渡搀扶的力道稳住身形,指尖却毫不犹豫的搭在她的手腕上,微微收拢。
“放开。”
李寻渡的声音冷得像冰,但手上挣扎的力道却控制得极轻,生怕伤到这个内力尽失的人。
李莲花没有强硬地“攥住”,只是那搭在她腕上的指尖更加紧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固执。
他缓缓摇头,声音低弱却异常清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喘息:“...不能放。放了...你就真的走了。”
语气里没有从前的温润,更像是一种无奈的陈述,甚至带着点恳求的意味。
李寻渡见他这副赖皮的模样,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的时光,她下意识的抬头,月光下,面前的人的面色更显苍白透明。
李莲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那一番动作已经耗尽了力气,连站立都显得勉强,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几乎都倚靠在了李寻渡的手臂上。
李寻渡能感觉到他指尖那细微的、无法自控的颤抖。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经不起今晚这样的折腾。
“李莲花,你...”她下意识放柔了语气,却在意识到自己的心软后立即绷紧了声线,“我让你放开!” 她试着抽回支撑的手腕。
就在她微动的瞬间,李莲花像是骤然脱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
“花花!”李寻渡心头一跳,慌忙收紧手臂将他下滑的身体揽住,面具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她分明没用半分推拒的力气,这人怎么...
李莲花顺势将虚软的身体更倚靠进她怀里,头无力地微垂,抵在她肩侧,气息短促而微弱:“...抱歉...方才碧茶之毒...一时有些躁动……”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气音,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这哪里是耍赖?分明是一副虚弱得无法自持的模样。
可李寻渡是何人?
她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太多他的样子,很敏锐地捕捉到他低垂的眼睫下,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得逞后的微光。
这分明是...以退为进!
李寻渡气得暗自咬牙,却又真的不敢再动。
碧茶之毒发作时的痛苦她太清楚,更见过这人多少次强撑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此刻的“示弱”,比强硬更让她束手无策。
“李莲花,你……”她的声音再次卡住,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妥协意味的轻叹,“...先坐下。” 语气虽然是命令,但动作却轻柔无比。
李莲花没有再继续“得寸进尺”地靠在她肩上,只是任由她半扶半抱着在石凳上坐下,坐稳后,身体还微微晃了一下,似乎连坐直都费劲。
他抬起眼,目光有些涣散地落在李寻渡身上,声音轻得像要融化在夜风里:“...少师...别走...” 这声呼唤,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依恋和执着。
这个久违的称呼,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李寻渡强筑的心防,让她浑身僵硬。
她沉默地转过身,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少师剑,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我不是...”
“那套‘月下疏影’...”李莲花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轻轻打断了她未出口的否认。
他微微喘息了一下,才继续道,目光落在她捡剑的手上,“……第七式‘孤鸿掠影’的变招,是我当年…在东海之战中悟出的……当时除了我,也只有……” 他顿了顿,气息有些不稳,“我的少师……会知道。”
“我的少师……”
李寻渡捡剑的动作彻底僵住了。
是你的少师……
是你李相夷形影不离的少师……
是你李莲花……此刻承认的少师!
这四个字,如同沉寂多年的古钟被骤然撞响,嗡鸣瞬间贯穿李寻渡的四肢百骸。
冰冷的剑柄握在手中,月光在古朴的剑身上流淌,映出她指节因用力而泛出的苍白。
她僵住的手指猛地一颤,一股滚烫的激流自心底轰然炸开,直冲头顶,烧得她耳畔嗡嗡作响。
那长久以来深埋的、近乎卑微的期盼,在这一刻被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点燃,化作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所有的震惊与僵硬。
李寻渡感觉自己的胸膛在剧烈起伏,一股酸涩又滚烫的热意直冲眼眶,几乎要夺眶而出。
这声“我的少师”,她等了太久太久!
“十年前东海一战...”
李莲花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深藏的痛楚,每一个字都像在消耗他仅存的力气,“对不起……是我…把你…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