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点了点头,确实,笛飞声失忆后就一直很在意恢复记忆的事情,李寻渡能用这个方法和他达成交易,倒也合理。
李莲花轻咳了一声,将众人偏离的思绪拉了回来,开口问李寻渡:“阿渡,你后续有何计划?”
李寻渡从袖中取出一本略显陈旧的册子,封面上并无字样。
她翻开其中被特意折起的几页,指尖点过几个名字,主动解释道:“这是玉楼春私藏的宾客名录。漫山红宴虽以‘不重复邀客’为噱头,但这些年,有几位客人,几乎次次都在受邀之列。”
李莲花眸光微动,立刻想到一人,出声说道:“有金满堂,对吗?”
李寻渡毫不意外他能猜到,点了点头:“对,除了已故的金满堂,还有两位。一位是黄泉府主,连泉;以及……”
她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笛飞声,“金鸳盟的四象青尊。”
听到“四象青尊”之名,笛飞声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疑惑。
但想到李莲花说过自己失忆前曾在金鸳盟卧底的过往,对金鸳盟的人的名字有反应也属正常,便将心底那点疑虑按下。
李寻渡没多说什么,只是接着说道:“我们现在已知玉楼春与金满堂皆是南胤后人,而当年萱公主麾下正是‘金玉黄权’。这频繁聚会的同样是四人,恰好对应上。”
“四象青尊自东海大战后,便被囚于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
李寻渡说到此处,顿了顿,眼睫微垂,避开了李莲花的视线,语气如常,“此前我们前往百川院那次……他已死在云彼丘手中。”
方多病立刻想起那次百川院那次牢狱之变,想起云彼丘曾对李相夷做过的事情,心下恍然,不由得也看了李莲花一眼。
“所以,”李寻渡总结道,指尖最终落在名册的最后一个名字上,“黄泉府主连泉,便是我们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线索。找到他,或许就能找到剩下的冰片,以及南胤复国之谋的更多细节。”
李莲花沉吟片刻,问道:“黄泉府主行踪诡秘,黄泉府倒是有过一些记载,可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黄泉府主早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李寻渡合上册子,点了点头:“嗯,灵渡阁查到的这个黄泉府主连泉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石寿村。”
李寻渡将册子间夹的地图展开,手指点在其中一处上:“传说石寿村以出产能增强内力的“柔肠玉酿”闻名,当年很多武林中人都慕名而去。恰好,阿飞追踪李一甫的方向亦是西南。这或许并非巧合。”
“石寿村……”方多病思索着,“柔肠玉酿?我好像记得是有过这么个传说。难道这黄泉府主也去寻柔肠玉酿了?”
“灵渡阁查到的消息中,提到黄泉府主曾经受过很重的内伤,既然“柔肠玉酿”能增强人内力,那他去了石寿村还是很有可能的。”
李寻渡说到一半,看了眼已经兴奋起来的方多病,叹了声气:“不过别高兴太早,这都是十余年前的事了,那个村子据说也已经被改道的江水淹了。地图上是原来的位置,找不找得着就不知道了。”
笛飞声抱臂,语气冷淡:“既有了方向,便去一看。在此空谈,无济于事。”
他对这些曲折隐晦的探查早已不耐,只想尽快找到线索。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李莲花轻轻按了按胸口,压下心底莫名的些许不适,语气依旧平稳,“我们稍作休整,便动身前往小远城。”
李寻渡点头:“灵渡阁在小远城有一处联络点,可供我们落脚,也能提供一些当地的情报。”
计议已定,几人便分头准备。
方多病虽仍因施文绝那番话心绪难平,但眼下追查南胤之事紧迫,也只得将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只是看向李莲花背影的眼神,愈发复杂起来。
与此同时,金鸳盟深处,一间布置得奢华却透着几分妖异气息的室内。
角丽谯正对着一面精致的铜镜,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她如云的青丝,指尖轻抚过脸颊,欣赏着镜中那张颠倒众生的容颜。
一个手下战战兢兢地跪在下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启禀圣女,李一甫…失手了。”
角丽谯描眉的动作未停,眼神却倏地冷了下来。
手下赶紧补充道:“但、但是!玉楼春的那枚罗摩天冰,他已经成功拿到了!”
角丽谯冷哼一声,语气慵懒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东西到手便好。那你还吞吞吐吐什么?”
手下头垂得更低,几乎贴到地面:“只是……只是李一甫回报说,他在女宅,在李莲花身边……见到了尊上!”
“什么?!”
角丽谯猛地转过身,手中的玉梳“啪”一声掉在地上,断成两截。
她美艳的脸上瞬间迸发出狂喜与难以置信,“尊上?!尊上没死!太好了!我就知道,尊上怎么可能轻易……”
但狂喜只持续了一瞬,立刻被疑虑和嫉妒取代:“那尊上为何不回来?他……他可是还在怪我?”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委屈和慌乱。
手下吓得大气不敢出,硬着头皮回道:“据、据李一甫观察,尊上他似乎……已经失忆了。而且……而且对李莲花和方多病二人,颇为信任亲近。”
“失忆?亲近?”
角丽谯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的柔情蜜意瞬间被滔天怒焰取代。
她缓缓转回身,再次看向那面铜镜,镜中的美人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又是李莲花!还有那个方多病!”
她声音尖利起来,“这两个人!为何总是阴魂不散!为何总是要从我身边夺走尊上!为何总是要与我作对?!”
内力不受控制地涌出,她身前的铜镜发出“咔嚓”脆响,光滑的镜面从中心开始,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开来。
跪着的手下将头埋得更低,浑身抖如筛糠,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这两个人……”
角丽谯的声音忽然又变得轻柔起来,却比之前的怒吼更令人毛骨悚然,她盯着那面布满裂痕、映照出她破碎面容的镜子,一字一句地问,“现在,带着我的尊上,去了何处?”
手下忙不迭地回答:“据、据探子来报,他们离开女宅后,似乎是往……往菊花山一带去了。”
“菊花山……”
角丽谯轻声重复,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艳丽却毒辣无比的微笑。
她伸出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镜面,一块碎裂的铜片剥落下来。
“雪公!血婆!”
随着她的话音,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自昏暗的角落现身,一左一右跪在她的身后,气息阴冷。
角丽谯依旧看着破镜中的自己,语气风淡云轻,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眉眼间甚至还带着几分妖娆的风情:
“你二人,速去菊花山。替我……割了李莲花和方多病的人头,扒了他们的皮,做成灯笼挂起来。然后,把尊上……给我完好无损地请回来。”
“是!属下遵命!”
雪公与血婆齐声应道,声音干涩嘶哑。
角丽谯终于缓缓转过身,眼底是一片冰冷的杀意:“李莲花……处处都碍我的事。这样的麻烦,绝对留不得。”
她轻轻挥了挥手,像是拂去不存在的灰尘。
雪公血婆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阴影,瞬间消失不见。
角丽谯转身向内室走去,裙摆曳地,发出沙沙的声响,她似自言自语,又似吩咐:
“菊花山……倒是封磬的地盘。罢了,我便亲自去一趟,在那里……等你们的好消息。”